“不必。”他喘了口氣,扶着床榻下來,一步一步跟在宋尚身後。
還好兩間禅房相隔不算太遠,宋尚推開門,将阿玖的東西放在自己平日睡的床榻上。
趙天亭探出頭,看着大開的木門好奇道:“怎麼不關門?”
“阿玖少爺在後面。”宋尚回了一句,又走出去将阿玖扶進來。
阿玖此時呼吸越發急促,走一步咳兩聲,剛上床便将自己蜷成一團,似是根本不清楚自己所在何地。
“天哪,你怎麼能讓他自己走着過來!”趙天亭埋怨地看宋尚一眼,“他病的這般嚴重,早知道應該是我搬過去。”
宋尚求饒般鞠了兩躬,“在下也沒料到這種情況,老師讓阿玖少爺搬過來,在下以為他的情況還算不錯。”
“欸,阿铮呢?”
“老師說要去提前看看線路,應是很快便回。”
應是很快便回,可宋尚也沒想到,這個“很快”竟然就直接等到了晚上亥時。
時間一點點臨近,可宋铮絲毫沒有傳遞回來消息。宋尚正在屋内略帶焦急地來回踱步,突然聽到輕聲的叩門聲。他喜出望外,立刻拉開門。正是宋铮!
宋铮懷抱一個熟悉的木制箱子,正在大口喘着氣。
“老師!您這是......”
宋铮搖搖頭,伸手将宋尚扯出來,“來不及了,快跟我走!”
宋尚朝屋内某個床榻的位置看了一眼,尚未開口宋铮便反手關住屋門,拉着他在月下狂奔起來。
到那方不大不小的狗洞前,她率先鑽出去,掙紮着爬上一匹瘦弱的馬,向宋尚招手,“快來!”
宋尚腳下一頓,“哪來的馬?”
“你别管,上馬,從城門走!”宋铮神色焦急,向宋尚拍拍自己身後的位置。
時間緊迫,此地不是适合刨根問底的地方,宋尚點點頭,翻身上馬,從宋铮手中接過缰繩,“駕!”
此時正值人定,街上本該空曠寂寥,可駕馬前往城門這一路,街道上蠕動的黑影,若隐若現的呻吟始終貫穿。不需要湊近去看宋尚也能想象到城内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一路狂奔,面前的城門高大威嚴,并未開放。
宋尚猶豫道:“老師,這......”
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朝他們跑過來,不合身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宋姑娘!”他輕聲喊了一句,“來這個側門走!”
宋尚駕着馬走向另一個不起眼的小門,他們剛剛走出去,身後門便轟然落鎖。
“宋姑娘,全靠你了!”門内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色中格外明顯,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聲音,他們進城時看到過城牆上的幾位士兵彷佛都成了幻覺。
“等我回來。”宋铮應了一句,然後轉頭看向宋尚,“走!”
宋尚不再猶豫,揮動缰繩朝着泰甯方向急速駛去。
他們來的時候為防意外走的是小路,如今重返泰甯,大路已被全面封禁,自然還是隻能從小路回去。夜路坎坷崎岖,本就瘦弱的馬駒行進更是坎坷。宋铮在馬背上左搖右晃,許久未經曆的暈車感重新纏繞上來。而在現在她才知道,有的暈車,隻靠開窗通風是緩解不了的。
夭壽了,誰來救救她一個古代的暈車人!
宋尚看不到宋铮的表情,但隔着背影都能感覺到她的不适。也是,她之前怕是從來都沒有騎過馬,第一次騎馬就這麼颠簸,誰來了都受不了。
“老師今天下午做了什麼?”宋尚眯着眼一邊盯着路況,一邊抛出問題給宋铮轉移注意力。
宋铮閉着眼睛回答:“去街上看城中情況,才發現靈覺縣除了寺裡,其他地方早已淪陷。太守不在縣衙,官員也不在......”
整個靈覺縣現在還在堅守崗位的竟然隻剩下幾位守門的士兵!
城内民衆一批一批病倒,值班守衛的士兵同樣接連被傳染,隻剩幾位還在苦苦支撐。盡管形勢嚴重,但他們知道,城門不能破。被感染的人太多了,若是現在放任已感染的民衆跑出去,整個熙盛都會陷入混亂。
宋铮也是在下午才得知,原來城中民衆與他們已爆發多次沖突。但民衆氣息奄奄面黃肌瘦,他們連攻擊都不忍心,隻能将他們阻攔在城内,至于城内的混亂他們便是愛莫能助。
在混亂中,她跑去縣衙抱回了他們的皮影箱子,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向那位最為年幼的士兵保證,他們會出去,會請朝廷的官員回來坐鎮,會幫助靈覺縣度過這場災難。
那位士兵許是經曆太多絕望,面對這根健康的、主動引誘、抛出他無法拒絕條件的“救命稻草”,終于是選擇相信她,放她出去一試。
“他将守門人唯一一匹馬駒給我們了,我們得把希望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