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距離有些太近了,宋铮輕推了把他的胸膛,疑惑道:“怎麼了?怎麼不開燈?”
阿玖不語,隻是伸出雙臂緊緊環抱住她。
室内一片靜谧。宋铮越發感覺不對勁,想從阿玖懷中掙紮出來問問到底什麼情況,卻感受到他的身體似在發抖。
細細密密的,并不明顯,可兩人此時緊緊相擁,這種極其微小仿若電流的感覺便全然傳遞到她的身上,讓她被迫感知到阿玖的情緒。
他在害怕。
宋铮打算掙脫開的動作頓在原地,她歎了口氣,同樣伸出胳膊環抱住他。
時間一分一秒流過,注意到自己身前那具身體不再顫抖,宋铮才松開自己的雙手,“到底怎麼了?友人?”
阿玖仍舊沒放開她,一向清冷的嗓音微微喑啞,“我們會是永遠的友人嗎?”
宋铮:......
宋铮面無表情從他懷中掙開,“是。”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宋铮看不清阿玖的面部表情,隻一雙如寒星般雙眸若隐若現,似有水光。
“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會是友人嗎?”他道。
“......”
宋铮呼出口氣,似乎被氣笑了,“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他說,“但若是你......你同意......”
他說到一半,又自嘲般地垂下頭,“你怎麼可能同意......”
一簇溫暖的火光自桌上燃起,宋铮輕輕甩掉火折子上的星火,坐在桌邊撐着臉看向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出來我再考慮我們還能不能做友人。”
阿玖愣愣地轉過頭,眼神迷茫而空洞,如桃花般的薄唇上此時毫無血色,宋铮站起身牽過他冰涼的手,将他引到桌前。
“你想起來什麼了?”宋铮推測道,“還是有人給你說了什麼?”
阿玖注視着她澄澈關切的眼眸,下意識搖搖頭,又點點頭,整個人顯得格外無助。
他閉上眼,上翹的眼睫毛顫顫巍巍,蒼白的嘴唇張張合合,不經意間滑下一絲血迹。
“讓我想想。”他道。
宋铮眉頭淺淺皺起,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給他拭去這抹紅。
不應該啊,他的身體狀況不應該惡化得這樣快。
過往為他把過脈的郎中對他身體狀況的分析一條條飄過宋铮腦海,從谷嶺縣到泰甯縣,再到如今......
宋铮眉頭越皺越緊,不對,郎易是怎麼說的?
那天郎易自進門到把脈,再到走出房門的神态一一浮現在宋铮腦海。
“......不過無礙,之後宋小姐和其他人一樣,到佛堂領取每日的湯藥便好......”
民間郎中把脈都能感覺到阿玖身體有異,甚至能準确告訴他們要去京城尋找解藥。郎易身為太醫院的太醫,卻對此一無所知嗎?
還是說......
宋铮的目光轉到呼吸急促、滿臉不安的阿玖臉上。
他認識阿玖?或者說,他對這種毒藥過于了解,才不敢多言?
“我病着的那些天,你與郎易接觸得多嗎?”宋铮突然開口。
阿玖猛地睜開眼睛,眼神慌亂,“什......什麼?”
“郎易認識你嗎?”宋铮拉過他的手,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奈何她不會把脈,也感覺不到什麼。
阿玖猛地抽回手腕,手掌緊握成拳:“我怎麼知道!我能記得什麼?!你問我有什麼用?我怎麼知道我過往做過什麼?!”
“......”宋铮靜靜看着他,一寸一寸描摹過阿玖的神情,又垂下頭,“你累了嗎?要不我們先早些睡?”
阿玖手上漸漸洩力,最終垂落于身前,“......嗯。”
“我去洗漱。”宋铮徑直走到門前,沒有轉身,語氣淡淡道,“你失憶了,現在還在生病。不管别人說了什麼,都與現在的你無關。”
門被輕輕關上。
外面涼風像是擠過門縫吹進阿玖的骨髓,他面無表情用衣袖擦過嘴角流下的鮮血,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