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盛皇宮。
“吱呀——”
木門開合的聲音很輕,一縷微光順着開合門的這一間隙落于華麗的床幔上。
明黃色大床上的男子睜着眼,如同一尊剔透的琉璃像,似在盯着那一點流轉的微光,又似隻是在簡單的發呆。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青石闆上映出一條細長的影子,來人站在不遠處的紗帳前,聲音輕柔舒緩,“王爺醒了?奴婢來服侍您梳洗。”
“......”
室内沉寂片刻,一道溫潤悅耳的聲音響起:“醒了就起來活動活動,總躺着做什麼?”
床上男子擰眉起身,跌跌撞撞跑到紗帳前,一把扯下那片輕柔似雲的紗,“我要出宮。”
紗帳的另一邊,一身明黃龍袍的天子搖搖頭,“不行,你身體虛虧,需要靜養。”
“我要出宮!”
“朕說過了,待你養好身子,随便你去哪裡。”重珩頭疼地捏捏鼻梁,語氣越發無奈,“小玖,聽話。”
重玖側過視線,看向窗外的暖黃日光,薄唇輕抿:“宋铮......我是說,清水縣的事如何了?”
重珩面上劃過一抹了然,又忍不住想逗逗他:“宋姑娘啊......”
重玖身體一僵,卻聽重珩接着道:“朕是說,朕已派人前去清水縣調查,若此事為真,那些喪盡天良的人一個都逃不掉。等事情解決,朕喚京兆府尹來給你彙報案子。”
“......不必。”阿玖啟唇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問什麼,自顧自回到床榻之上,朝内側做出入睡姿态。
輕飄飄的紗即将墜地,重珩擡腳一踢,握住手中輕飄飄的紗布,将其遞給身後的侍女。
他上前兩步,坐到床榻外側,“小玖不再問問别的情況?”
“有什麼好問的。”重玖嘟囔一聲,輾轉數次,還是忍不住坐起來面向重珩,“我......記憶真的恢複完全了嗎?”
“自然。”
“可......我不記得之前......”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靠近。手持拂塵的公公走進來低聲道:“啟禀皇上,京兆府尹有要事回禀。”
“讓他進來。”
很快,一襲紫衣的京兆府尹彎腰進來,動作幹脆利落地向重珩和重玖行了禮。
“啟禀皇上,昨夜京城夜市,有兩名女子未獲官憑,擅自于夜市設皮影戲台表演皮影戲。戌時三刻,守衛按例巡查,二人見勢逃竄。途中遇歹人劫道,其一女子遭劫匪挾持,下落不明。經查涉案女子供述,失蹤女子正是您要尋找的宋姑娘。臣已命九門提督協同刑部徹查,隻是皮影之術,鼓動人心,現今京城人人激憤,還望聖上明示。”
“什麼?!”
重玖面上頓時覆上一層寒霜,呼吸不自覺地加重,正要沖下床榻,卻猛然被人攥住手腕。
“小玖冷靜!”重珩站起身,銳利的目光掃過京兆府尹,“你跟我來。”
眼見兩人要走出宮殿,重玖臉色愈發難看,近些日子的不安仿佛要凝為實質:“皇兄!”
重珩腳步一停,轉身安撫地看他一眼:“放心,朕會将宋姑娘救回來。”
下一刻,冷冽的聲音刺向宮殿外的宮人們:“看好九王爺,再讓九王爺失蹤一次,你們的腦袋就别要了!”
重玖即将出口的呼喚一滞,目光閃爍不定,又逐漸歸于沉寂。
今日陽光暖融融的,盡管宋铮上身綿襦中的絲綿已經被刮掉不少,她也沒有特别冷的感覺。
隻是現在場景怪異的是,她被人五花大綁着摁在一間草屋前,草屋邊立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墳,有一種很标準的美感。
墳邊的土顔色很深,看上去還是新建的,包括這間一眼看上去就不保暖的草屋,連個門和簾子都沒有,哪個北方人在冬天住這個?
一開始宋铮還能觀察着四周的環境自娛自樂,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膝蓋處的刺痛越來越嚴重,已經不允許她再當什麼都沒發生。奈何困住她的人打結很有技巧,她連稍稍後仰跪坐在地都做不到。
刺痛感逐漸從膝蓋蔓延至全身,宋铮擰擰身體,身上繩結卻捆得愈發緊,讓她沒忍住悶哼一聲。
就在此時,一道稚嫩的童聲自她背後響起:“這是誰?”
沙啞蒼老的聲音連忙接上:“是誤入迷途,待您親自處置的罪人。”
宋铮:??
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自她身後緩緩踱步向前,他身體清瘦,脊背卻倔強地挺直,帶着股死闆的矜貴氣息。
“陳叔,她的罪名是什麼?”
一襲黑袍将身後男人裹得嚴嚴實實,他桀桀怪笑兩聲:“忤逆背主,違背父志,認賊作父,誤入迷途!”
宋铮:啥??她?!
那男孩蹙眉似是在認真思索,半晌後不耐甩手,“說人話!”
陳叔似是深吸了口氣,“宋筝,前禦前帶刀侍衛、二皇子陣營堅定擁護者宋铠之女。其父被重玖殺害後,宋铮不思報仇、違背父志,甚至與殺父仇人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