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臨曾經聽過她的名字。
神魔兩族的王,前任神王與魔神的女兒,銀蟾玉兔,大蟾萬毒公主。
據說,她乃是此界最為強大的存在。
燕臨也曾慕名而去,卻是失望而返。
這位葉家的公主,魔神的掌上明珠,聰明伶俐資質不凡,倒也不失為一塊良材美玉——可是,她實在太過脆弱了。
天真,單純,柔軟,脆弱,性情溫良,稚氣未脫,像是溫室裡精心呵護的花朵,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這樣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存在,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彼時,葉無雙正化作白兔的形态,将葉修睿所化的魔兔之身當作滑梯一樣,呼呼地從上滑落下來,笑得無憂無慮,爛漫天真。
她好奇地望了一眼燕臨離去的身影,又渾不在意地投入了新的遊戲之中。
數百年後。
燕臨結束閉關之時,六界中正盛傳着葉無雙狂性大發,殺父殺母,殺兄殺弟,以一己之力血洗神魔兩族的兇殘事迹。
他難免起了好奇之心。
白露橫江,霧色凄迷。
一葉竹筏,順流而下。
葉無雙擡眼看了過來。
她是冰冷的月,冰冷的雪,冰冷的水。
眼裡不帶絲毫快樂,那麼深,那麼冷的眼睛,在這凄清寒冷的水霧之中,那麼冰冷地看着他。
她若是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但她不笑。
冰冷、孤傲、冷漠。
直到燕臨提起施展複活之術,她才真正看着他:
“我欠你一個‘人’情。”
她說道。
明明付出了那樣大的代價,還是失敗了。
葉無雙隻是短暫地失落了一些時間,重新收拾好心情,再次出發,尋找新的複活之法。
燕臨對自己的失敗也同樣耿耿于懷。
于是他便做出決定,要與葉無雙結伴同行,看看對方究竟要如何才能複活那幾個殘魂。
誰知這一次結伴同行,到了最後,他竟完全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再也不願和對方分開。
“小心。”
大千世界中,絕不可能處處和平友善,毫無危機。
這一個世界便是如此,危機四伏,步步殺機。
燕臨拉着葉無雙的手,側身躲過了兇獸的偷襲。
劍光冷寒,兇獸已斷成兩半。
葉無雙手中提着劍,不自覺的輕蔑冷笑。
燕臨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心如擂鼓。
難忍的痛楚自心間泛起。
——竟讓他承受不住,昏迷了過去。
他醒來之時,葉無雙正坐在他的對面看着他。
她的神色疏離冷淡:
“你似乎有了不應該有的心思。”
——心髒蓦然刺痛。
——痛楚更上一層,宛如萬箭齊發,穿心之痛。
燕臨伸手,按住心口:“什麼該有?什麼不該有?”
“這些年來,我的身世,想必你也有所耳聞。”
葉無雙神情冷淡:“我父母的所謂‘愛情’,已經将我折磨得足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了。”
“它就像災難一樣,摧毀了我所有的幸福和快樂,我厭惡它,憎恨它,讨厭它,此生此世,都絕不可能會去重蹈我母親的覆轍。”
“這不是我能夠控制的……”燕臨看着她,無盡歡喜甜蜜湧上心頭:“我也不想控制——!”
“——!!”
他面露痛色。
“你想死嗎?”葉無雙看着他,“我母親對我再是痛恨,我也畢竟是她的女兒,你對我生出愛欲,對我如此冒亵,她又怎能容你?”
“那你呢?你能容嗎?”燕臨看着她。
“我也不能。”葉無雙冷冷道。
燕臨感到越來越強烈的詛咒正在針對着自己,無盡的不祥與災難正在降臨。
他卻笑了起來:“那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既無法控制也不想控制,既然如此,就讓死亡就此降臨吧!”
刹那間,有風雷乍起。
渾身似被烈火焚燒,似萬刅穿心。
無盡痛苦與甜蜜一同湧上他的心頭。
多年前身死之時的陰影重新籠罩着他、吞噬着他。
再度醒來時,燕臨隻覺渾身清爽,心中一片安甯。
他的掌心浮現着一朵繁複重瓣白蓮,認出那是獨屬于葉無雙的象征聖物——她所降世那一日一同誕生的聖花——千山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