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緩緩擡眼。
老闆沖她笑笑:“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這客棧底蘊深厚,在這一片是出了名的服務好,這價格自然而然也就高了上來。”
流筝看了眼謝公子,謝公子對她道:“流筝姑娘,我們再去别處尋尋吧。”
流筝還未定奪出聲,這邊客棧老闆已經悠悠出聲提醒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這是這片地方唯一的一家客棧,你們若是還想尋下家,估計要走上個兩三時辰。況且,我這客棧一向來客衆多,你們這頭轉身走了,說不定最後一間房便租出去了,你們确定要離開嗎?”
流筝垂眸思索一會兒,将桌上的銀子推給他:“我們要一間房。”
“得嘞!”老闆接過銀子,瞬間喜笑顔開,從裡頭出來帶着他們去找房子。
到了門口,老闆打開了房門讓他們進去,又笑道:“姑娘,公子,你們看看,還滿意嗎?我這房間裡面的設施一應俱全,若是有什麼需要的,您開門喊一聲小厮便可,自會有人給你們送上來。”
流筝大緻掃了眼,點頭。
老闆道:“那兩位便休息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關上門便離開了。
謝公子看着房間内唯一的一張床,扭頭問流筝:“姑娘,我們今晚……”
流筝幹脆地打斷他:“你睡地上,我睡床上。”
“……”
謝公子到嘴邊的奉勸之詞将将止住,他好似有些不可思議,頓了頓,才垂眸望她。
便見流筝好整以暇地抱肩看着他,注意到他的視線投來,挑了挑眉:“怎麼,你不情願?”
謝公子心思活絡,幾乎是立刻便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他眼底忍不住氤氲開笑意。
“流筝姑娘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向我證明,你不是好人?”
流筝嘴角的弧度斂下,盯着他一言不發。
謝公子立刻忍下嘴角的笑意。
流筝冷着臉,一言不發往裡屋走去,自顧自躺到了床上。
既然他如此彬彬有禮,那她就看看,他到底要如何逞強。
流筝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她不知道,外頭那人看着她睡去,眼底的笑意再也盈不住。
……
某一時刻,流筝睜開了雙眼,她眼中清醒,仿佛從沒睡着。
流筝掀開被子起身,來到外面,看着榻上蜷縮着身子的人,他身子挺拔高大,這張小榻完全容不下,眼下看來,頗有幾分滑稽之态。
流筝借着月光盯着他,見他眉心沒忍住蹙起,額角也漸漸浸上一層汗。
流筝将他扶起,用手觸上他的額頭,有些微熱,但應當不是什麼大事。
她扶起他,動作不輕,他一向敏銳,此刻卻沒清醒過來。
流筝将他扶到床上,他蹙起的眉頭才緩緩綻開。
流筝站在床邊,睨了他一會兒,這才轉身離去。
真不知道,他在逞強什麼。
……
烏雲蔽日,窗外稀疏的月光也黯淡下來。
謝公子躺在床上,他陷入夢中,夢裡卻不太安生,他緊緊皺着眉,額角又漸漸被汗水打濕。
流筝坐在他不遠處,靠着牆,倦意襲來,也慢慢閉上眼睛。
某一時刻,她蓦地睜眼,一手覆上腰間匕首。
她凝眸向窗口看去,木制的窗牖被風吹得“吱呀”作響,搖搖晃晃着,在地上打下幢幢暗影,窗外的樹枝也被風吹得搖晃,落了一地的影子四處竄動。
看上去好似沒什麼異常,流筝卻敏銳地感受到危險的氣息逼近。
這麼多年,她的感覺從未出錯過。
流筝起身走到床頭,拍了拍床上的人。
謝公子一向覺淺,此時卻像是陷入夢魇中,無論如何也叫不醒。
流筝正要擡手向他的額頭探去,忽然感到身後一涼,她蓦地回頭,卻看見一個黑影從窗口無聲無息跳進來,流筝拔出匕首,冷冷望向來人。
流筝沒再管身後的人,立刻起身迎上,她動作如殘影,肉眼幾乎難以看清。
然而越是交手她便越是心驚,這人的身手非同小可,出手招招狠戾,明顯是沖着她的性命而來。
流筝顧忌着身後的人,出手時總有忌憚,黑衣人像是也察覺到這點,立刻轉而向她身後攻去,流筝一腳提到他腿上,趁他腳步踉跄,轉而越過他站在床前。
黑衣人卻趁着與她交手的瞬間,将手中的長刀狠狠向她身後那人擲去,流筝正要起身攔下,那人卻抽出另一把刀向她砍來,流筝動身躲開,手與那柄劍擦過。
她心驚回眸,恰在此時,窗外卻突然飛來一隻長箭,截下那柄長劍。
長劍重重跌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謝公子蓦地睜開眼睛,他眼前眩暈,卻撐着身子起來,看見流筝和一個黑衣人交打在一起,眼神立刻清明:“流筝姑娘!”
一陣煙霧卻忽然在屋裡炸開,流筝下意識掩住自己的口鼻,卻還是吸入了些,她在意識潰散的前一刻重重咬下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将她的理智拉回一些,她來不及管眼前的黑衣人,轉身就去查看床上的人。
她走近才發現,床上的人早已消失不見。
她渾身僵冷間,黑衣人撿起地上的長劍向她刺來,流筝迅速轉身躲開,卻仍是慢了一步,她擡手抓住那柄刺入左肩的長劍,牢牢桎梏,擡眸冷冷看向他:“誰派你來的?讓我猜猜,是鹹陽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