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規矩?”謝雲亭抿唇,黑眉蹙起,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着地面。
“是。”朱祁道:“夫人自從嫁入将軍府,晨昏定省,孝敬老太君,夙興夜寐,将底下人管理的服服帖帖。雖然與将軍門戶不對,但府上卻無人不服,是個很懂得恩情的女子。”
“這般說來,”謝雲亭笑了一聲,“她與我遞來一份和離書,應當是真心實意的了。”
朱祁低頭不語,這是将軍府的私事,他不便插嘴。
“既然是她所願……”謝雲亭道:“叫人去準備筆墨。”
朱祁應聲退下。
浴室之内,水霧騰騰而起,還未上升三寸,就已然消散,謝雲亭從浴池内走出,手中拿着那箱子,走到旁邊的置物架旁。他并未擦拭身子,任由溫泉水一點點滾落,在空氣中冷下來,置物架上擺放的除了幾件幹淨衣物,便是一壺酒了。
避雪酒,是北原的特産。
極其辛辣,入口如同吞一把刀子。
但也隻有如此辛辣的酒,才能夠抵禦雪原的寒冷,支撐着軍隊度過一日又一日的不知前方何路的日子。
他一連喝了幾口後,拿起毛巾擦身,穿上一身玄色窄袖衣裳,那袖口處又扣上一枚銀色護腕,上刻金戈鐵馬,金戈鐵馬壓不住一抹豔如桃李的刺青,那刺青隻在護腕下露出一角,刺的是何看不清楚,卻讓人無來由的在意。
謝雲亭打開了那口箱子。
箱子裡一顆顆圓潤珍珠映入眼簾,乃是一套極為精巧細緻的頭面。面上愣了不過一瞬,謝雲亭就忍不住笑了一聲。
似乎的覺得有趣極了,又似乎是打着什麼壞主意。他竟将那套頭面拿出來,在自己發上比了比。
……
和離書寫好之後,并不能立即送回将軍府。除了老太君,在其餘人眼中,謝雲亭還是帶軍出征的主帥,如今應當在北原,且還沒有收到江房漪的信件。
書房内,謝雲亭将和離書轉入信封,又将其鎖入抽屜。他把朱祁叫來,“那位安陽郡主,這幾日便放她進胡同。她父親明仁王身上,可有許多秘密挖。”
似是想起什麼,謝雲亭眉目冷了下來,“安排的遠一些,别讓她日日來我門前。”
朱祁退下後,謝雲亭執筆又寫了一封信,卻是讓黎韫送去了隔壁鄰居家中。
江房漪接到信是在一刻鐘後,打開便見蒼勁有力的字體,那字筆鋒走勢大開大合,瞧着着實不像女兒家的字。
“這走南闖北的商女,是不是都與貴女寫的字不同?”綠珠忍不住問。
江房漪失笑。
這封信中是那位鄰居對她的感謝,大意是說:那副珍珠頭面,是她收到過的最好的一份禮物,此前從未有人送過她這般東西,且她多年在外,對這些首飾一竅不通,若非自己今日相贈,她近乎這輩子都不會擁有這樣的東西。
通篇下來便是二字,真誠。
江房漪合上信件,忍不住想:原以為有流光緞的女子定然是個愛美的,如今看來那隻是商品。這位女子或許是多年行商在外,不便過多打扮,因此才沒有一件頭面。
“字如其人,這位女子定然是個極為豪邁之人。”江房漪道。
這是意外之喜,不知為何,江房漪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她與這名女子定然會傾心相交,成為好友。
她仔細的收好信件,卻是沒有回信。
江房漪不想寫一些空無其物的廢話回去,兩人如今成為了鄰居,今後相處的機會不少,也不必急在今日。如今,她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下一次杏花胡同市集何時開?”江房漪問。
紅靈恭敬道:“夫人此前吩咐的,我已然準備好了。待到市集開那一日,會将手頭上一些無甚用處的小東西拿去換些銀錢,夫人喜愛熱鬧,當日所需的一些起居物品和衣物,綠珠也已經準備好。”
綠珠湊到面前,“夫人,你身體不好,我為你準備的絕對是最适合你的了。”
江房漪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市集并非杏花胡同中那些達官貴人所辦,而是杏花胡同幕後的主家辦的。那時總會有許多走南闖北的商人來此,畢竟與達官貴人們做生意,錢很多。
這些商人見多識廣,或許能夠給她提供一些廬陵雪參的線索。
這病體累人,若能治好,自是再好不過了。說起來,她那鄰居便是北原來此的商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市集内見到她?她又是否有雪參的消息?
江房漪思量着……對鄰居的好奇更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