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郡主此人,行事殘暴,似乎天生缺少一根名為慈悲的心。
江房漪至今還記得與安陽郡主的第一次見面,那是她從蘇州到達京都的第一日。
天空剛剛下過一場暴雨,馬車走在泥土路上搖搖晃晃。
江房漪揣着一個暖爐,經過一路上的颠簸,隻覺得全身都要散架了,胃部翻滾,她皺着眉頭忍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讓車夫停了下來。
幾人停在了京都較為有名的飯館面前,打算以此緩解一下周身的疲憊,卻沒想到會撞到安陽郡主在街上策馬。那馬太快了,街道上的行人驚叫着避讓,江房漪等人坐在馬車上才避免被這場混亂波及。
車夫是江房漪生身父親派來。對京都的事情比她和綠珠要清楚,當時便讓兩人不要出聲,也不要露面。
原來這安陽郡主極為厭惡漂亮的人,也厭惡他人說其他人比她漂亮。但或許是命運弄人,一陣風吹來,撩起馬車簾子。江房漪被這股冷氣沖的遮擋了下臉部,在放下時便撞入安陽郡主的眼中。
“嘶——”駿馬高高揚起蹄子,安陽郡主停在了馬車旁。用泛着紅色的鞭子指了指她,“下來。”
江房漪被迫下車,行禮。她低着頭,頭發上插着兩隻銀色的蝴蝶簪子,蝴蝶翅膀随着她的動作,顫抖,如同振翅欲飛。
一根韌性十足的鞭子抵在了她的下巴上,她順着鞭子的力道擡起頭來,與安陽那張如同芙蓉花般嬌豔的容顔對上。那一瞬間,她看清了安陽眼中的嫉恨。
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的躲了下,那鞭子就從她的下巴上滑開。
“小賤蹄子,躲什麼躲?故意在我們過來的時候撩簾子,你想要幹什麼?”安陽郡主的聲音冷極了。
幾個年輕男子跟在安陽的身後,同樣策馬,此刻也停在了江房漪的面前。
江房漪被吓到了,渾身都在發抖,她隻能道:“是風吹起來,不是我。”
但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安陽咬死了江房漪想要勾引她的男寵,一腳踹在她的心口。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來,她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綠珠叫了一聲“小姐”,慌張的來扶她,卻被一鞭子抽到了背上,頓時皮開肉綻。
“郡主,我今日才從蘇州到了京都,今日撞見郡主隻是巧合,郡主便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吧。”江房漪和綠珠抱在一起,她聲音很大,她想要解釋自己的清白,那時的她還不知道安陽郡主打她,隻是單純的想要打死她,并非她真的做了什麼。
“竟然敢勾引本郡主的男人,還企圖污蔑本郡主濫殺!”安陽郡主冷哼一聲,鞭子如同利劍般抽在江房漪的身上,她慘嚎出聲,身上多了許多道鞭傷。
她父親派來的車夫站在不遠處,一句話都不敢說,那些百姓們面露不忍,卻都隻敢離得遠遠的。
後來若不是在附近吃飯的明仁王正好看見了這一幕,她已經死了。
比起安陽的嚣張跋扈,以權壓人,這位明仁王的性子就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明仁王仁慈善良,雖然在朝堂中是個極為不起眼的人,但對百姓沒話說。哪個地方有個天災人禍,明仁王都會自掏腰包給百姓貼補,在京都素來有仁善之名。
衆人都說,有安陽這個女兒,是明仁王唯一的敗筆。
明仁王無法管束這個女兒,這個女兒自從出生起就讨了太後歡心,幾乎是在皇宮中長大。就連做父親的也隻能進皇宮去看她。在太後的溺愛下,安陽性子歪了。等明仁王想要糾正時,已經為時已晚。
那一日明仁王瞧見女兒的殘暴,大怒:“住手!”
但安陽依舊不肯罷休,她一點也不怕這個父親,甚至于說看着父親的眼中隐隐有着恨意。她停下鞭子,冷笑道:“怎麼?你瞧她好看看上她了?老不羞的東西。”
“混賬!”明仁王瞪圓了眼睛。
明仁王生平唯一的一點诟病便是好色。屋内妻妾成群,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因此對于安陽郡主的母親便多有忽略。
安陽一點也沒有理會明仁王的意思,她一腳踩在江房漪的手上,“别說我沒有給你機會,你現在跑,隻要不被我的這些男人抓到,我就饒你一命,怎麼樣?”
江房漪那時已經痛的蜷縮在地上,聞言想要爬起來,卻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可為了活着,她還是爬了起來。
她和綠珠初次來京都,便是被如同攆狗一般在大街上不顧衣容的亂蹿,那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感覺,死亡離她那麼近。她不敢停下,不敢回頭,不敢掉眼淚……她才十六歲,她想要活着。
後來被逼無奈,她隻能跳河保住性命。也是那一次在驚懼和寒冷中跳河,讓她原本就體弱的身子傷上加傷,從此身體就遠比常人要弱許多。
看見安陽,她就仿佛皮肉都還泛着疼。
後來被人從河裡救起後,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月,身子還沒有好利索,他那位父親就将她從床上揪了起來,帶她去買衣裳。他肯定是覺得,她耽誤了他讨好權貴,恨不得趕快将她送出去。
江房漪早在離開謝雲亭時,就已經圍上了面紗,便是知道安陽郡主在此處,不願讓她瞧見她。
卻沒想到那侍衛來到她面前,攔住了她,“這位夫人,我們郡主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