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道:“世子帶着人馬趕到時,侯爺的屍骨都涼了,戰場之上隻剩下我們寥寥幾百殘兵拼死抵抗,月氏人好似連這一步都算到了,看見世子那一刻,我以為我們有機會殺出去,可誰知他們真正的人馬還在後頭……”
最後,十萬雍州軍幾乎覆滅。
蕭時予沉默幾許,“跟着你一起活下來的那些人呢?”
“不知道,我們被押着到上京城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周遭昏暗潮濕,蕭時予靠近了些,掃了一眼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無一例外地都是皮開肉綻,有些地方已經化膿潰爛了。
他皺起眉頭:“他們問你什麼了?還将你打成這樣。”
薛寶目光微微一沉,咬着牙道:“他們懷疑我是内鬼,想要将這莫須有的罪名按在我身上,我呸——一群狗雜碎。”
說完,他瞧見了蕭時予打量他的目光,似乎在懷疑他所說的真假,他立時警覺起來,緊緊地抓住鐵杆,用力道:“屬下願意用身家性命擔保,絕無可能背叛侯爺,還請公子相信我。”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落在他的肩頭,輕輕拍了幾下,他低聲說道:“他們或許有别的意圖,若真想将這罪名扣在你身上,以他們的手段不會等這麼久,不過,你也無須擔心,我已經向聖上求來旨意,這就放你出去。”
薛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道:“公子所言當真?”
蕭時予點頭,“出去之後,走得遠遠的,别回上京城了。”
大顆淚珠滴落,薛寶感激道:“屬下多謝公子。”
離開沒多久的獄吏又回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侯爺,時辰到了,你該離開了。”
聞言,蕭時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薛寶,轉身離開了。
出了内獄的蕭時予并不着急回宮,而是讓行駛在街巷的馬車掉頭,去了上京城久負盛名的醉生樓。
他駕輕就熟地走近了一間雅室,閉上眼睛坐在木椅上,等待着什麼。
少頃,門再次被推開,楊晨不動聲色地走進來。
蕭時予聽到響動,眼開眼睛看了眼來人,多年的默契使得他什麼也沒問,就明白他已經辦妥。
一陣鐵鍊的響動聲傳來,薛寶擡眸看去,“碰—”的一聲鐵鍊落地,鐵門一下就被打開了。
一個獄吏走進來,冷漠道:“薛寶,上頭來話,你可以走了。”
薛寶頓了一下,絲毫不顧及身上的傷痛,迅速起身跟着這人走出了這間牢房。
監獄内部結構複雜,一路上七拐八拐,終于走出了昏暗的環境。
沒有了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輕松地呼出了一口氣,四周靜谧無比,隻有偶爾傳來的鳥鳴聲在屋内的回響。
一個獄吏扔過來一袋銀子,他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神情,“這是侯爺讓我給你的,切記離開上京城後不可再暴露自己的身份。”
薛寶眼珠一轉,這才反應過來,他笑了笑,道:“明白。”
随後,接過錢袋子一看,裡面裝着幾塊金子,原本帶着笑意的面容有些僵硬,他愣愣地擡起頭沖那人道:“替我謝過公子,不,該改口叫侯爺了。”
那人一聲不吭。
薛寶疑惑地看向他,下一刻,一道逼人的寒光襲來,僅是一瞬就砍斷了他的喉嚨,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濺到了那人的臉。
痛覺頓時襲遍全身,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直到他圓睜雙眼緩緩倒下的時候,這才看清了那人的臉。
那是一張很熟悉的臉,知覺一點點消失,他終于想起這人是楊晨,蕭家花費大力氣培養的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