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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黑布被取下之時,他們已經抵達山寨裡面。
林蘊霏不由得環顧四周,此處看着與山下的村子無異,但四處活動的大多都是男人。
偶爾有一位挺着大肚的女子緩步經過,卻是怯怯地低着頭,似乎對山匪又運回财物與女人的行為見怪不怪。
“喲,二當家的,今日這麼早便完事了!”路邊一位淬火打鐵的男子看見車馬,放下手中的大錘,低頭将滿是汗的臉在肩頭搭的汗巾裡狠狠一蹭,才招呼道,“您要我鍛的那把大刀已經挂在你門楣上哩。”
刀疤臉于是從兜裡掏出一個布袋,甩手正丢中他懷裡:“今日老子心情好,多給的當作賞錢。”
男子将目光移至推車上的林蘊霏與修蜻,當即明了:“多謝二當家的,祝您今夜春宵美滿。”
他這葷話引得其餘山匪吹起浪蕩的口哨,刀疤臉面上的笑則更加春風得意。
林蘊霏垂眼聽着,隻當這些話風一般吹過。
原以為還要聽上一陣不堪入耳的話,遠處跑來一個裹着青色頭巾的人解了兩人的圍:“二當家,大當家聽說你今日又帶回來不少好貨,讓小的傳話請你去吃酒呢!”
刀疤臉眸中閃過一道暗光:“好,我稍後便來。”
“錢六,你且将她們倆拉回我的房間,将人盯牢了,”他轉頭吩咐道,“假使我回來後,瞧見人丢了,或是身上少了一根毫毛,老子唯你是問。”
錢六連着點了幾下頭,又對着刀疤臉比劃手勢。
刀疤臉接着湊到修蜻跟前,用手挑起他的下巴,癡癡地端詳着:“小娘子,我去去就回,到時再好好疼你。”
修蜻眉眼低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錢六遵命将二人送進刀疤臉的房中,在确認四圍無人後,替林蘊霏解開捆着手的麻繩。
修蜻無需他的幫忙,将手腕一縮,又向内一翻,就此自由。
“你是如何混入山匪内部的?”林蘊霏倍感稀奇地打量着他,添了一句,“你竟然也會易容?”
潛睿答說:“那時我其實并未走遠,躲在灌木叢中查看情況。說來也是歪打正着,恰巧有一位因為放水而落單的山匪,而且還是個不能言語的啞巴。我便他處理掉,又換上他的衣服,成功混了進來。”
“至于易容這事兒吧,我隻會點皮毛,比不得修蜻,但是應對他們足夠了。”
修蜻提醒道:“我瞧這些山匪謹慎的很,你還是小心行事為妙。”
“我省得,”潛睿鄭重地講起正事,“今日我們初來乍到,對許多情況都還不清楚,尚不能輕舉妄動。夜裡我會想辦法将整個寨子探查一圈,方便之後行動。”
他的這個安排是沒有問題的。
但林蘊霏想起那刀疤臉對修蜻說的話,忍不住問:“一會兒那個二當家回來,我們倆該怎麼應付?”
提起這個,潛睿反倒先忍俊不禁:“殿下,此事何需輪到你來發愁?依我看,修蜻隻消勾勾手指頭,那人就跟吃了迷藥一樣搖起狗尾巴。”
修蜻擡手抵着額頭,将後槽牙咬緊:“你若再幸災樂禍,我便将你捆了來代替我。”
“得,我不說了,”話雖如此,潛睿仍舊帶着笑音,“你是此次犧牲最大的功臣,我可不敢得罪你。”
語罷,他提起長腿溜至門外,讓眉目陰沉的修蜻無處發作。
修蜻壓下那點不爽,轉頭對林蘊霏說:“殿下,您不用擔心,我會随機應變的。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見到他倆還有閑心互相打趣,林蘊霏便知曉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她于是道好,擡目張望他們被關押的這個房間。
與簡陋的僅鋪了一張獸皮的床榻不相匹配的是,屋内的地闆上堆滿了箱子。
而箱子皆大肆敞開着,裡頭放置的金銀珠寶突起如山谷。
看着這些财物,林蘊霏默想:不知得有多少無辜之人因此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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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竟是直接等到了夜幕降臨,中途潛睿有悄悄進來過一次,各塞給兩人一張餅以充饑。
因為怕被刀疤臉發現端倪,潛睿不敢點亮屋内的蠟燭,林蘊霏與修蜻隻得忍受着這片不見五指的漆黑。
修蜻是寡言之人,林蘊霏亦不擅同不怎麼熟絡的人打交道,這幾個時辰就顯得猶為漫長。
困意在黑暗與安靜的氛圍中漸生,林蘊霏的腦袋與眼皮變得異常沉重。
然而心中清楚此地危機重重,如何也踏實不得。軀殼與靈魂此消彼長地拉鋸着,她愣是半睜着眼眸,挨到有跌跌撞撞的腳步聲趨近門口。
“小娘子——我回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林蘊霏當即打了個激靈,撩起昏眼看向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