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煙目光落在繡着金線的明黃色聖旨上,複凝在黎思思微微掀起的唇角,忽有不好的預感。
她心頭壓了沉甸甸的東西,屏住呼吸道:“新,新郎官是誰?”
黎思思微微側身,幾縷青絲被風吹到绯煙臉上。
随着一句狀似輕松的話語落下,這聲音似乎凝成了實質,恍惚能刺入皮膚。
绯煙心口莫名一陣酸麻,章平,怎會是章平。
“皇帝原本要直接賜婚的,我争取了一下,他便由我自己挑選夫君,京城的男子風流多情,我不喜歡,思來想去還是章平哥哥最好,他為人正直善良,日後成婚了定會待我一心一意……”
“好了,我們回去吧,告訴景熙哥哥這個好消息。”
黎思思快步出了莊子,爬山了馬車,神情淡淡的,有一種風雨前的平靜。
绯煙一路小跑跟了上去,雙手緊緊扒在窗戶邊,眼眶微微濕潤,“可,可你愛他嗎,他,愛你嗎?”
黎思思從馬車内探出頭。
“現在不愛,成婚了就說不定了,大家不都是盲婚啞嫁,先婚後愛,對不對。快上馬車吧,我們得在天黑前回府。”
兩情相悅,真的不重要嗎?
绯煙聽得頭暈腦脹,感覺腳下輕飄飄的,像是從雲端掉到了泥濘的深潭,如何都抽不出身。
她沒去馬車内,翻身上了馬,迎面吹來的春風令她遍體生寒。
她們在夜色中回到了順王府,黎思思原本想告訴章平賜婚的事,但他同蕭景熙一起進宮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來。
聽說黎思思在别院被皇帝劫了去,章平也是急得抓耳撓腮确認了好幾遍人沒事兒才放心,下一瞬聽說她被賜婚了,又是一驚,兩眼一豎就打馬去皇宮報信了。
不過他隻摸到了宮門口,守衛似得了命令,如何都不肯放行,他隻能花錢找人遞消息進去。
這一耽誤,一夜就過去。
等章平想起來還沒問清楚賜婚對象是誰,黎思思鬼魅般出現在他塌前,兩人腦袋靠得很近,一雙放大的眼珠子吓得他頭皮發麻。
“你怎麼在這?”他驚慌失措的坐起身,用被子将自己圍得密不透風,隻漏出上半顆腦袋。
“我當然——”
“是來和你培養感情的。”
培養什麼?
章平撓了撓耳朵,聽得雲裡霧裡,不待他發問,又聽她道:“從今以後咱倆就是未婚夫妻了,不如你告個假陪我多玩玩,增強感情基礎……”
男人聽得一愣一愣的,身體都僵化了。
等他慢半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是那個被賜婚了的倒黴蛋,竟不顧形象爬下床,跪在黎思思腳邊嚎啕大哭起來。
“不要,我不要,你别吓我,思思姑娘,不對,郡主,我配不上你哇,你饒了我吧。”
黎思思被他扯得身體搖搖晃晃,餘光瞥見大門口一道倩影越來越近,她俯身蹲了下去。
“你不想娶我,那你想娶誰,如果你有心上人,我就去找陛下退婚,如何?”
她在章平耳邊輕聲引誘。
”我,我……”
章平腦袋空空,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很快又搖了搖頭,愣在原地像塊死木。
大門外的視角,一男一女緊緊相擁,呼吸都能交融在一處,要多旖旎有多旖旎。
绯煙感覺自己的腿像灌了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的,直到出了院子來到湖邊,錘了幾下沉沉的胸口才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黎思思往旁邊挪了挪,推了神情哀戚的男人一把,指着外面看戲谑道,“你的绯煙哭着跑了,還不快去追。”
她一邊說一邊将人往外推。
章平又是一懵,瞥見绯煙明顯慌亂的背影,下意識追了出去,隻是她跑的很快他沒追上。
這時又想起賜婚的事,正要折返卻瞧見一個丫鬟尖叫着跑來。
“不好啦,绯煙姑娘要跳湖了。”
“什麼?”章平臉色一白,轉眼不見蹤迹。
過了一會兒,黎思思也追了上來,小丫鬟碰見她,笑着給她遞了個眼色,“郡主,事情辦妥了。”
黎思思高興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順手給她一個金元寶當獎賞。
望着遠處的湖邊,她眼角含着暖暖的笑意。
希望這一次,兩個木頭人能發現自己的心意吧,也不枉費她苦心撮合了。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黎思思一個人悄摸去了湖邊看熱鬧。
她躲在一顆大樹後邊,露出一雙獵奇的眼眸,生怕錯個任何一個細節。
她離湖邊有些距離,聽不清聲音,隻能看清兩人正在争吵,一個嘴巴扒拉扒拉,雙手還筆劃着,另一個抱着劍冷哼,眼淚卻止不住。
僵持不知過了多久,章平竟和绯煙抱成一團,抱了一會兒,馬上要親嘴了。
黎思思看得面紅耳赤,眼睛卻一眨不眨,随着湖邊暧昧的加深心怦怦亂跳着,有些口燥舌燥。
黎思思比湖邊都未獻出過初吻的男女還要急,隻恨不能按着兩人腦袋,讓他們親個天荒地老。
一塊随風飄揚的黑布突兀的出現在視野内,擋住了湖邊的風月。
黎思思急得頻頻蹙眉,下意識将黑布扯開,卻遇見了一股阻力,她又用力了些,想要恢複視線,這次成功了,然而視線又是一黑。
“别動。”有人在頭頂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