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歌城最引人注目的建築是商人公會,但它在高度上保持着謙卑,宛如垂首緻意般對城中央的大教堂低頭。
是的,春歌城大教堂才是城中最高的建築。隻是它由色彩低調的灰石砌成,樸素、穩重,看着沒有商人公會耀眼奪目,其實自有一番曆經風雨而不倒的沉着氣質,立于教堂旁的雪白鐘樓更是擁有接近教堂穹頂的高度,頂部尖塔狀的結構為金色的天使風向标點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它與禮拜堂所在的區域前後錯落而立,宛如被聖騎士守護的聖女。
赫爾跨過教堂敞開的大門,卸下輕皮甲後的腳步比平常更輕快。
禮拜堂裡停留着許多默默祈禱的平民,美麗的花紋在折上穹頂鋪開,花窗的彩色玻璃過濾了陽光,在建築中制造出某種朦胧神秘的氛圍,極易令人産生蒙神感召的錯覺。
第一次進入教堂的人往往會被這神聖之地高而深的内部結構與和引導視線的透視效果迷惑,不自覺地看向禮拜堂中央的祭壇。
執掌聖光的神明塑像靜立于祭壇上,容顔模糊的面孔低垂向世人,無比慈愛。
教堂神甫站在神像下方,對着快步走近祭台的赫爾露出質詢的微笑。
在他開口前,赫爾豎起食指貼在嘴唇上,另一隻手舉起枚白金色的徽章。
徽章的材質接近金屬,做工精美,中央有一個被荊棘簇擁的天使背影。
這玩意叫聖徽,是赫爾離開教皇宮前從教皇那老小子那偷的,具體有什麼用他其實不知道,但對付一般的聖職者比國王的旨意還管用。
面對聖輝神甫沒有再發出一聲質疑,而是恭敬地低聲詢問赫爾需要什麼。
“帶我去鐘樓,我有要事禀告教皇。”
說實話,當聖女的這些年赫爾的神學水平和文化素養都沒有太多提高,頂多算是掃盲成功,突飛猛進的隻有他體内超出尋常的聖光數量和施展神術的破壞力,連治愈術他都學的不算優秀。
然而久居高位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不屬于普通人的痕迹。
普通的傭兵不會有這樣堪稱權力的具象化的物件,也不可能知道每座擁有鐘樓的大教堂中都在鐘樓上銘刻了特殊的法陣。
借助影像魔法和傳聲魔法,站在法陣中的聖職者能聯系上三聖城的教皇宮,甚至與教皇冕下本人直接對話。
赫爾在神甫的帶領下登上了鐘樓頂部。
教堂鐘懸挂在近一人高的位置,其下鋪着由符号和文字構成的繁複法陣。
這些年影像魔法在魔法師公會的研究下有了相當的進步,但超遠距離的聯絡導緻法陣啟動一次仍然會消耗難以計數的魔力。盡管等量的聖光密度是魔力的十倍,一次十分鐘的聯系也能消耗春歌城全部聖職者積攢兩個月的聖光。
随着聖光彙入法陣,魔法陣散發出極其強烈的金色光芒,連教堂鐘在赫爾的視野中逐漸模糊。
“終于舍得聯系我了啊,海倫。”
在影像魔法運作完成前先開始運行的是傳聲魔法,因此赫爾先聽到了教皇抱怨的聲音。
相傳當代教皇年逾百歲,這卻是個出奇年輕的聲音,聽上去隻有二十來歲。
“别他媽用那個名字叫我。”赫爾的聲音有些兇狠。
随着話音落下,赫爾面前的空氣蕩漾出水波似的漣漪,一個提着澆花水壺的身影憑空顯現出來。
他立在教堂鐘下方,按理來說應該被教堂鐘籠罩身形,卻因為影像魔法的特殊性從教堂鐘内部穿透出來。
如果愛麗絲在這就會說:哇,第一次在現實世界裡見到穿模!
教皇穿着件長及腳面的白色聖袍,鼻梁上架着一副圓眼鏡,個頭不高,身材瘦削,還長了張娃娃臉。亂蓬蓬的淡黃色頭發和呈現奇特銀綠色的清澈眼睛讓他顯得年紀更輕,看起來比赫爾也大不了多少。
如果不說明他的身份,很多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恐怕會将他當做在三聖城求學的年輕學者。
“這是你自己選擇接受的名字。”教皇身體略微前傾,舉起手裡水壺就對着赫爾澆了下來。隔着這麼遠,教皇沒辦法嘗試使用語言淨化術,但能以水清心,“就算罵娘也沒用。”
沒有水落在赫爾臉上,畢竟這隻是魔法投影,教皇隻是又在澆花。
“老子就罵了,現在你能把我怎麼樣?離開教廷的那天我就放棄了這個名字。”赫爾冷笑一聲,注視着教皇的袍角。
他熟知教皇的衣着打扮,魔法投影的畫質實在不怎麼樣,吞噬了太多細節,那上面本來應該布滿和春歌城外城牆上抽象圖案相似的暗紋。
那件白袍看似簡單,其實是僅供一人使用的奢侈品,具有諸多超凡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