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兒拉着王鐵山粗糙的手指,小聲喊了聲爹。
他抱起小哥兒,又對倆人感謝一番。
回去路上,天色已經很晚了,王鐵山不放心老太太,堅持送他們回去。
折騰了一天沈阿奶早就累了,到家後簡單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沈長笙倒是不困,耐心的給小菟清洗爪子,也不知他走後小家夥跑哪兒玩了,四隻爪子上沾滿了髒污。
小菟站在溫熱的水盆裡,他的腿很短,下面的毛發也沾到了水。
沈長笙将他抱在手裡,這時候太晚了,弄濕太多不容易幹,小兔子的眼睛明顯開始困頓了。
“長笙哥哥,你真的有喜歡的哥兒嗎?”
看似迷糊的兔子突然冒出這句話,沈長笙放緩動作,輕聲道:“嗯。”
蕭菟嘴角彎彎,露出兔牙,欣喜道:“那我是不是要有另外一個哥哥了,太好了。”
等沈長笙跟對方在一起,就多一人喜歡他了。
沈長笙沉默的給蕭菟搓洗的爪子,小家夥了沒心沒肺的小模樣,揉爪子的力度重了幾分,“是啊,就是今日在街上見到的哥兒,戴着帽子跟兔子面具,穿的衣裳跟我買的一樣,笨笨的差點被人欺負。
他說着,擦幹淨爪子上的水,一雙黑沉沉的眼眸看不出什麼情緒。
油燈在牆壁上投射出一人一兔的影子,蕭菟的眼睛一點點睜大,長笙哥哥說的是他嗎,難道他喜歡的是自己?
單純的兔子不太明白更深層次的喜歡,如果沈長笙喜歡他人形模樣,蕭菟還是很高興的,這樣以後他就能跟對方做好朋友了。
把小爪子擦幹,沈長笙知道小菟不懂這些,也沒打算細說,但小兔子突然開心的笑起來。
“我知道了,我也喜歡長笙哥哥。”
手裡的棉布掉在地上,他怎麼都沒想到這時候得到回應,沈長笙聲音微顫,小心翼翼詢問道:“小菟你,你真的喜歡我?”
剛洗幹淨的兔子歡快在床上蹦蹦跳跳,靈動的耳朵随着動作晃動着,他跳進沈長笙懷裡,仰着腦袋道:“對啊,小菟最喜歡長笙哥哥了,然後是沈阿奶,最後是小黑。”
他舉起兩個爪子,天真又無辜。
期待落空,沈長笙心裡像是被扯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小菟初入人事怎麼可能這麼快懂的這些。
油燈吹滅,淡淡的月色照進來,小黃狗剛到新家,在窩裡不安的挪動着,小黑被吵醒後,生氣的小聲吓唬它。
枕邊傳來淡淡的呼吸聲,沈長笙垂眸看了半晌,想起白日裡少年人模樣,跟他記憶中的身影重合。
最初的願望是想要陪伴,而今願望已然達成,自己卻還想要更多,是他貪心了。
漆黑的眼眸輕輕閉上,沈長笙不敢再去奢望。
時間過得充實而又忙碌,沈長笙每日繼續打獵,偶爾會帶着玩心重的兔子一起去。
兔子窩被毀後,小菟沒有再吵着要回家,但沈長笙知道小兔子喜歡山裡的自由,所以并不會将他禁锢在家。
那次湖邊空手而歸,蕭菟一直耿耿于懷,若是那兩個大家夥一直在,自己無論如何也拿不到小草,幾次跟沈長笙進山,也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
其實他有想過請沈長笙幫他,但人類跑的很慢,又很難隐藏身形,考慮再三,也沒想出個好辦法。
四月中,小河村幾顆槐樹長出了花骨朵,剛冒出來被村裡人盯上了,沒有完全長開就被人摘去。
山上的槐樹更多,不僅如此,榆樹、構樹穗等很多能吃的長勢更好,都是春日裡極好的新鮮吃食。
沈長笙每日山上跑,他别說外圍,内圍他也摸清了路線,隻是記得沈阿奶說的話,沒有往裡深入,那些樹木見過的太多,也沒有人摘。
沈阿奶早在家念叨着想吃槐花餅子,榆葉蒸飯,她小時候窮,家裡吃不飽飯,每年最期待的就是這時候,可以天天去山上摘回來吃,還能曬幹儲存着。
早飯後,沈阿奶就把家裡的竹筐找出來,等着小孫子帶她去山裡。
幾隻雞長大了不少,沈阿奶養得好,沒有一隻折的,剛吃過早食,全都精神抖擻的在雞圈裡走動。
那幾隻野雞前段時間拿去賣了,院子空了一塊,沈長笙将雞圈擴大了些,天氣漸漸暖了,擔心小雞被曬着,他從山腳移植一棵桑樹過來,桑葉長得茂盛,能遮擋着陽光,桑葉和樹蟲偶爾也能給雞提供口糧。
沈阿奶無事做,瞧着小孫子還沒出來,将小黃狗弄亂的窩整頓好,小狗剛過來,有很多不好的習慣,狗窩旁邊經常能看見排洩物,小黑看着都是捂着鼻子走。
後面沈阿奶慢慢的教導着,小家夥也養成了好習慣,性子也從剛開始的怕人,到現在活潑起來,甚至能追着小黑跑,隻是小黑通常不搭理它。
小黃狗叫就叫小黃,沈阿奶給取得,跟當初小黑一樣,說這樣好養活,蕭菟聽着也覺得好聽,隻有沈長笙沒說話,但他沒有發言權。
小黃學着沈阿奶,将散落在旁邊的稻草咬回來,養了些天,小身子已經圓乎起來,吭哧吭哧的很有力氣。
幹完活,它将腦袋搭在沈阿奶鞋上,睜着一雙黑豆眼,不聲不響的。
沈阿奶摸摸它的狗頭,笑意盈盈道:“管會惹人疼,黑崽小時候都沒你聽話。”
小黃小聲哼唧幾聲,享受的趴在沈阿奶被太陽曬的暖融融的鞋面上。
今日沈阿奶跟着去,除了平時打獵帶的那些,還要備着傷藥,水跟吃食。
沈長笙早就收拾好了,隻是床上某隻拿屁股對着自己的兔子在鬧脾氣。
早飯吃的是米粥,他按往常給蕭菟加了糖,當時沈阿奶叫他,沈長笙出去一趟,結果一回來,糖袋子空了一半,沈長笙嘗了口米粥,甜的過分,而貪嘴的小兔子還不承認,自己說了幾句,小家夥就不高興了。
床邊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裳,長發用同色發帶簡單的綁起來,幹淨利落。
蕭菟扭頭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對方視線還在自己身上,心虛的扭過頭。
他沒有吃多少,隻是多加了一點點而已,沈長笙就說他不聽話,還說在吃下去牙齒都要掉光。
不動聲色的摸摸自己的牙,明明都好好的,他就是不讓自己吃,欺負小兔子。
沈長笙眼眸漆黑,面上沒什麼表情,僵持着這麼久,還是他先敗下陣來。
“過來。”他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
蕭菟沒動,還将自己的耳朵貼在兩側,假裝聽不見。
兇巴巴的沈長笙。
整齊的床褥亂了一角,沈長笙神色淡淡的看看一點點往被子裡鑽的兔子。
把這當成兔子窩了。
“再說一遍,過來。”他聲音冷了一些,該寵着他能把自己能給的最好的給他,該教導的時候也要嚴厲,那小身闆吃出個什麼,他都不知道怎麼辦?
蕭菟已經将身體全部鑽進去,隻有一團圓乎乎的尾巴露在外面,害怕又生氣道:“不要,牙沒有壞,你騙人。”
沈長笙走過來,他快被這隻兔子氣笑了,現在不說自己是兔子了。
敏感的尾巴被握住,蕭菟抖了抖,随即身體被慢慢拎出來,他掙紮着,兇狠的扭頭,打算在這人手上咬一口,結果剛張嘴,嘴巴就被捏住。
見他泛紅的眼睛,沈長笙心軟下來,輕聲道:“好了,不生氣了,是我不對。”說着,他掰開蕭菟嘴巴看了看,整齊白淨,沒什麼威脅的食草兔子牙。
“是不是好好的?”蕭菟紅着眼問。
沈長笙點頭:“嗯,好好的,不過,已經有一點快要壞了,如果下次再吃那麼多糖,可能就跟黑娃阿奶一樣,牙齒掉光了。”
蕭菟被吓一跳,他見過黑娃阿奶,嘴裡隻有幾顆牙在,看着很可憐。
“長笙哥哥,我不要掉光,我會聽話的。”他抱住沈長笙手腕,将小肚子貼上去。
外面又響起沈阿奶催促聲。
沈長笙應了聲,抱起小菟,邊走邊道:“待會兒進山,阿奶也跟着一起,還有黑娃,你要去嗎?”
桌面上鋪着幹淨的棉布,往常小菟最喜歡趴在上面睡覺曬太陽,沈長笙将他放上去,詢問道。
“黑娃阿奶也去嗎?”小菟問,他現在有點怕見到那位奶奶。
沈長笙搖頭,“她不去,放心吧,你乖一點,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就會健健康康的。”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蕭菟趴在曬的暖暖的桌子上,想着沈長笙說的話,他本來就很乖,除了那件事,他掉了多少兔子毛沈長笙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