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牛輸液的右手搭在被子上,他手上沒什麼肉,手背脈絡清晰,指節修長骨骼勻稱,指甲邊緣弧度圓潤。餘舊不得不承認,林大牛長了一雙很好看的手。
這點更像林故淵了。
餘舊迫不及待地想确認林大牛被遮住的眉眼長啥樣,然而周正志在場,他不能直接把林大牛的頭發撥開。
輸液得一個多小時,周正志等不到林大牛輸完,他合上藥箱即将離開,餘舊目露雀躍,希望周正志立馬走。
“周醫生。”
一道聲音打破了餘舊的期望,是借熱水給餘舊那戶人家的大爺,昨天林大牛輸液,周醫生請他盯着輸液瓶,快結束時把針拔了。
周醫生教了大爺拔針的手法,一事不煩二主,今天又是他。
“餘舊,走了。”周正志喚餘舊一道離開,餘舊堅定搖頭,他今天非得瞧瞧林大牛的真面目!
餘舊認得回家的路,周正志見餘舊犯倔,放棄了強求:“你要待在大牛家也行,但晚飯前必須回去,不然你大伯他們會擔心的,知道嗎?”
切,餘大偉他們巴不得自己不回呢,餘舊看了周正志一眼,笑得一臉乖巧。
輸液瓶的藥水緩緩見底,林大牛全程睡着,餘舊幾乎把他的鼻子嘴巴手盯出了花。
“餘舊讓讓,我拔針了。”大爺推了推餘舊的肩膀,哄小孩的語氣,“針哦,你怕不怕?”
幼稚,餘舊往旁邊挪了兩個身位,誰怕針啊!
“來,幫我拿着棉簽。”大爺将棉簽交給餘舊,動作生疏地揭了固定針管的膠帶,捏着枕頭一拔。餘舊條件反射的閉了左眼,鮮紅的血珠從針孔滲出,他拿起棉簽按了上去。
“挺聰明的嘛。”大爺意外道,樂呵呵地叫餘舊按着。
餘舊内心頓覺無力,大爺是真不拿他當傻子啊。
棉簽濕了三分之一後針孔停止了滲血,餘舊扔了棉簽,他眼瞅着林大牛無意識的将手放到胸膛正中虛握,仿佛蓋在另一個人的手上。
“行了餘舊,走吧,回家吃飯去。”完成了周正志的委托,大爺嘴裡哼着不知名的調調邁過門檻。
機會來了!
餘舊眼疾手快地伸手,指尖觸碰到林大牛的發絲,隻差一寸,便能撥開礙事的頭發——
“餘舊。”大爺前腳着地後腳支着,扭着上半身看進屋裡,“你幹嘛呢,别打擾大牛睡覺。”
說着,以為餘舊搗亂的大爺矯邁着矯健地步子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你該回家了。”
餘舊功虧一篑,極其不情願地被大爺拉着走了。
床上,林大牛悶咳一聲,睜開了沉重的雙眼,他似乎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身體的四肢百骸皆滲透着重感冒後的酸軟,手背因輸液微微泛腫,針孔處凹陷了一個指腹大小的坑,餘舊剛剛按棉簽按得太用力了,他尚且不能很自如的控制力量。
林故淵花了些時間整理自己當前的處境,首先,他穿越了。穿越這詞還是餘舊告訴他的,泛指一個人去到了非原本存在的世界,穿越分為靈魂穿越的魂穿與帶着身體穿越的身穿。
那麼,他應該是魂穿無疑了,林故淵觀察手掌粗糙的硬繭得出結論。身為林氏總裁,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雖不是十指未沾陽春水,但絕對不會是如此模樣,何況他腦子裡多了段他人的生平。
大爺順道帶上的門漏了道縫,門縫與半透明的窗戶洩入的天光照得屋内一片昏暗,林故淵拉了下床柱子拴着的細繩,咔哒,燈亮了。
床頭擺的二手圓鐘是屋内為數不多有價值的物件,時針指向五點一刻,觀天色是下午。
林故淵穿上衣服,拖着發虛的腿腳上廁所秉着呼吸解決了生理需求,林大牛的床底放了尿壺,但他不想用,亦不可能用。
堵塞的鼻子通了左邊,呼吸間刺燎燎的,林故淵張嘴呼吸,口腔迅速幹燥。
太狼狽了,饒是林故淵早練就了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也不免對現狀産生了幾秒的迷茫。
林故淵拎着綠色暖壺倒了碗熱水,他沒再失手摔碎,那是别人借的,摔碎了得賠,窮得叮當響的他勻不出買兩個暖壺的錢。
熱水有些燙,林故淵慢慢吹着喝了一杯,幹涸的喉嚨得到滋潤,他靜坐片刻,循着身體的記憶進了廚房。
林大牛是個勤快人,廚房的柴火碼了厚厚一牆,替林故淵節省了不少功夫,未給他艱難的處境雪上加霜。
缸裡裝着糙米,林故淵生火熬了鍋粥,味道平平但管飽。
手腳恢複了些力氣,林故淵刷鍋燒了壺開水,一半用來喝,一半兌了涼水擦洗。
卧房的炕也熱乎了,林故淵掖緊被子,思索着下一步,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突兀響起,林故淵迷迷糊糊被吵醒,門外的人不知敲了多久,節奏急躁,似有敲到天荒地老的趨勢。
“誰?”林故淵下床開門,一具靠着門的身體向他傾倒,林故淵雙手接住,兩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