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媽跟餘舊母親是同年嫁到七裡屯的媳婦，林狗蛋的大哥跟餘舊一邊大，林狗蛋上頭三個姐姐，他是家中老幺，七八歲人嫌狗厭的年紀，狗蛋媽打定主意明年送他到學校矯矯性子。

“可憐孩子，你爸承包魚塘那麼些年，咋就好好的跟你媽一塊掉水裡了。”狗蛋媽歎惋着，當初聽村裡人說餘安和兩口子掉池塘裡淹死了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罵對方失心瘋，無冤無仇的咒人兩口子。

七裡屯臨河，餘安和的水性在村裡的男人裡數一數二，夏天光着膀子比魚遊得都快，外号浪裡白條，誰猜得到他會被水淹死？

餘舊的媽媽不善水性，剛承包池塘的前兩年，餘安和讓她隻在岸邊幫忙，後來餘安和忙不過來，餘媽才上了船。

村裡不是沒人懷疑餘安和他們的死有蹊跷，周正志報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同志判定他們為自然死亡。可能是餘媽不小心掉水裡，餘安和為了救她把自己搭了進去。

冬天穿得厚，濕衣服加人本身的重量，那簡直是賽石頭的沉。

餘大偉操持了葬禮，人入了土，兩人的死便慢慢被村裡的新鮮事沖淡了。

嘎嘣，餘舊嚼碎了一粒豆子，狗蛋媽的惋惜觸動了他未曾注意的點。

“我連你一塊弄死！”餘大偉醉酒的話回蕩在餘舊的腦海，餘安和夫妻的死，真的是意外嗎？

餘舊不嚼豆子了，噸噸幾口喝完杯子裡的糖水，向狗蛋媽再次道謝後一溜煙跑了。

林故淵砍苞米杆的地位于七裡屯北邊，他彎着腰揮舞彎刀，苞米杆嘩嘩倒地，頭發與衣領落滿了碎葉與玉米幹枯的頂花。

餘舊順着他砍的道鑽到玉米地深處：“林故淵，我或許知道餘大偉殺了誰了！”

“他殺了誰？”林故淵站直，陽光照着他沾了灰的臉，汗水的濕痕閃着碎星般的光。

“原身的父母。”餘舊掏出手帕，“你擦擦汗。”

林故淵拿着手帕擦拭汗水，餘舊嘚吧嘚說着他的推測，末了推推不存在的眼鏡，一手插兜，一手指前方做大偵探狀：“所以真相一定是這樣！咋樣，林故淵，我猜得對吧？”

“确實有你說的可能。”林故淵摘掉餘舊肩膀的髒東西，“但餘大偉身材不如餘安和高大，如果是他做的，他怎麼一次對付兩個人呢？”

餘舊搓搓下巴，推演餘大偉的作案過程——餘大偉先推了餘母，餘安和為了救妻子主動跳進池塘，結果救人失敗，一起丢了性命。

林故淵搖頭：“應該不是，池塘邊水淺，以餘安和的水性，不至于救人失敗，我更傾向于餘大偉是跟人合夥作案。”

兩人一通分析，餘舊被林故淵的條理說服，決定沿着餘大偉與人聯手殺人的方向查下去。

“周圍的玉米地全是林大牛種的麼？”讨論告一段落，餘舊環顧四周高高的玉米杆，一望無際，怪不得鄉村劇裡老是有鑽苞米地的情節。

“不是，看到那條溝沒？溝這邊是林大牛的。”林故淵計劃一口氣幹到中午，他帶了壺白開水，擰蓋子遞到餘舊嘴邊。

“你喝。”餘舊推推水壺，“我在狗蛋家喝過了。”

不提喝水還好，一提餘舊頓時感覺不妙，做不出光天化日之下尿尿的行為，他給林故淵抛了句“你接着幹活吧，我走了”，接着身後有狗攆似的沖回了餘家。

憋着氣系上褲腰帶，院子裡張大花以為家中無人，同一塊消失了半日的餘大偉争吵。

餘舊豎起耳朵偷聽，原來是餘大偉叫她抓雞，昨天下午答應了給林故淵送兩隻雞兩斤肉，張大花不願意，想把這事賴了。

“讓你抓你就抓，廢什麼話！”餘大偉語氣異常暴躁，他把買的兩斤肉摔張大花身上，“你不送信不信老子揍你！”

豬肉的血水滲透油紙包，糊髒了張大花的棉襖，她嗷了一聲，觸及餘大偉的臉色，她瞬間慫了。

張大花挑挑揀揀地抓了隻最幹瘦的雞，餘舊沿後門通知林故淵回家，以防張大花看他家沒人，昧了肉雞，謊稱是小偷幹的。

餘舊摸準了張大花的性子，看她的身影在院門外晃了便想走，林故淵一把拉開院門：“張大嬸，你啥時候來的，怎麼不敲門？”

張大花遮籃子的手一顫，她悻悻轉身，嘴角擠出笑容：“大牛你在家啊，我喊了兩聲你沒答應，以為你不在呢。”

“你喊了嗎？我擱院子裡咋沒聽見？”林故淵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張大花，視線掃向她臂彎的籃子，“張大嬸，你是來給我送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