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中。雲來客棧。
暑氣正盛的晌午,客棧前門可羅雀,大堂内隻幾個客人三三兩兩坐着喝酒歇腳,聽堂上說書人講講江湖掌故。店小二閑坐在階前一手托腮,微微打盹,耳邊是掌櫃的撥弄算盤的聲音。
原本是行商衆多的旺季,但就因為今年隴中風沙比往年大上許多,有許多晉商甯願繞道,也不往隴中來了。
“哒哒、籲——”車輪滾過,揚起一片塵沙,剛好停在客棧階前,一個看着身長體壯、蓄着濃須的男子駕停馬車。
掌櫃的一眼望過去,隻見這男子一身深藍色長衫松褲,腳踩黑色皮靴,腰間皮革腰帶下方垂着一塊價值不菲的和田玉,手持灑金折扇,施然下馬高聲道:“店家,住店,可還有上房?”
客棧中倏地微靜。
“有有有!客官裡面請!”掌櫃率先反應過來,兩眼放光,忙不疊應聲,起身迎出來,一腳踢了昏昏欲睡的小二屁股:“趕緊起來,還不去給貴客牽馬!”
小二騰得一下跳起,手中笤帚向後一甩,搓手跟上。
“兩間上房,先給我兄妹二人備些好酒好菜,晚些再打兩桶熱水到房裡。”男子說着,朝桌上扣下銀子,掌櫃欸聲接過,笑得兩眼微眯,擡頭看去,才看到男子身後跟着個身量中等,身形瘦削的姑娘,這樣熱的天氣,她衣裳外罩着身白袍,面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一個見風就倒的病秧子。
“掌櫃的,快些上菜。”為首的男子上前半步拍了拍他肩,恰好擋住他的視線。掌櫃的和他目光碰上,乍覺他目光隐隐銳利逼人,遂賠笑連連擺手恭迎:“得嘞,您二位裡面請、裡面請。”
将二人引到二樓左手第二間廂房,小二險些和經過的隔壁客人撞了個滿懷。
“劉镖頭,抱歉抱歉,”小二連聲緻歉:“喲,您幾位這是剛來就要走了?不在城裡四處逛逛?”
“趕着運镖,時候不早,歇夠了也該趕路了。”
答話的是一個身長體壯的蓄髯中年男子,身後跟着兩個年輕镖師。其中一個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出來這麼多天,連花月樓小娘子的手都沒摸過。”
為首的男子聞言橫了他一眼,冷聲道:“吃不了镖師這碗飯,還是趁早回家去。”年輕镖師低頭挨訓,喏喏不敢言。說罷幾人徑直下了樓。
“诶!”見幾人去意已決,小二松了口氣。
“生意不好,還走了一單客,你這小二怎麼看起來反倒輕松得很。”冷不丁斜旁冒出個人聲,身形瘦削的姑娘打了個哈欠,嘴角似笑非笑。
“诶,客官你不知道,這幾個镖局的人難伺候得很。”小二委屈抱怨。
“不說這些,二位客官,裡面請。”招呼二人落座,片刻功夫,小二麻利端上酒菜,點頭哈腰:“客官慢用,有事吩咐小的便是。”
“有事自會叫你,接着。”錦衣男子出手闊綽,随手抛出一小粒碎銀:“去買點上好的草料,我那馬兒金貴,給我好生照料。”
“诶!得嘞!”小二攥着銀子退出去時,滿臉喜笑顔開,
男子回過頭正要和妹妹說話,見她斜斜倚着半開的窗棂,一手随意撥弄着台上熏籠,湊近嗅了嗅,随後一手抵着下巴正聚精會神看着房梁,男子不着痕迹地掃視了幾眼廂房。
一樓大堂的說書先生正講着發生在月前的江湖事,說的是盜帥楚留香受托追查武林至毒——天一神水失竊一事,随之牽引出丐幫前任幫主任慈被害一案,繼而勘破丐幫南宮靈和妙僧無花的身世以及驚天陰謀。
原來這無花和南宮靈二人有一半的扶桑血統,實為扶桑第一刀客天楓十四郎之子,所行種種皆為意圖颠覆武林,最後卻被楚留香一舉探破,從而不僅避免了丐幫落入奸人之手,還肅清了武林敗類。
“盜帥踏月留香,不僅斷案如神,武功蓋世,俠肝義膽,且紅顔知己遍布天下,真乃如今江湖頂頂風流人物是也。”說書先生說到激動處,連拍數下木闆,難掩心中向往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