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女子過世已過去三日。
但女子的屍身尚未安葬。
男孩每日裡,常呆呆地坐在一邊,雙手抱膝,目光呆呆望着已無氣息的母親,又似無所着落。
宋雁歸這幾日來除了調和内息,整收剛得到的這一份保命内力,便是下些野菜和獸肉來充饑。男孩雖不願意吃飯,好歹沒拒絕喝水,她也不去勉強。
——她自忖沒有安慰人的經驗,遑論對方還是個頗具個性的小孩子。但已經三日了,男孩眼裡血絲遍布,顯是這三日來都不曾合眼。
搔了搔臉頰,自草甸處披衣起身,她走至男孩睡榻前,默默拉了把椅子坐下。
“咳,睡不着?”她試探着問。
沒有應答。
“對了,你腿上的傷好些了嗎?這兩日有換過藥嗎?”
“……”
“左右你也睡不着,要不跟我說說你平時都如何應對荒原大漠裡的虎豹?一定有很多驚險的經曆,說出來讓我開開眼界?”宋雁歸搜腸刮肚想着話茬。
“……”
你的沉默,震耳欲聾。
宋雁歸歎氣,若有所思,突然故作神秘道:“阿飛,你娘跟我說了一個秘密,她說,隻有等她不在了,我才能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男孩聞言,木然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松動,他擡眸,看向滿臉寫着“你快來問我啊”的宋雁歸,依舊不說話。
“嘿嘿。”她毫無負擔地笑:“你先睡一覺,我保證,等你睡一覺醒來,我就告訴你。”
“你騙……”
“你什麼你。”宋雁歸一巴掌蓋住他雙眼,把他的頭按倒在枕頭上:“你質疑什麼都可以,唯獨不能質疑我的人品。”
“宋某的人品,千金不換。”
幹燥的手掌遮住了洞穴中僅有的一點搖曳的微弱燭光,他鼻尖聞到淡淡的藥香,還有一點皂角的味道,那人出口的話卻欠揍:“宋某人品無價,也就是說,我的人品它不值錢。”
“……”耳畔的聲音忽遠忽近,阿飛很快沉入了黑甜夢鄉。
“嘶——還是迷藥好使。”宋雁歸彈去掌心一點白色粉末,那是她從櫃子裡搜羅出來的迷香,藥性溫和,卻見效極快。沒想到會先用在這小孩身上。
宋雁歸看着眼前陷入深睡,卻仍緊皺着眉頭的男孩,伸手替他撫平眉間褶皺,幽幽歎了口氣。
她撣了撣身上灰塵,施然起身,走至篝火旁,挑起一根燒火棍,摩挲着下巴,看向床榻。
——
阿飛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荒原大漠裡的虎豹,有簡陋溫暖的屋穴,還有相依為命的——他和娘親。
他在和野獸的生死搏鬥中間學習武藝,練就了比野獸更敏銳的直覺。受傷了,娘親會為他療傷、包紮,她教他在這片貧瘠荒蕪、又充滿危險的土地上如何生存的道理,也教他辨識人心。
偶爾,她也會和他說起他的父親,她很少提,但也不會刻意回避這個話題。
他很想她。
但是她已經不在了。
南柯夢覺,他睜開眼,習慣性地朝另一張床榻望去——
那裡空無一人。
怎會空無一人?!娘的屍身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