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來到現在,已有小半個時辰。她這桌前,幾乎無人駐足,生意不可謂不慘淡。
縱使那邊地來往的官兵有猶豫的,也在看到對方是女子後便扭頭離開了。
一個年輕女子帶着一個這麼小的孩子,還是在這樣魚龍混雜的苦寒之地謀生。
男子心生不忍,起身朝女子所坐的方向走去。拂衣而坐,道:“勞煩姑娘,代我寫一封家書。這是酬金,還請姑娘收下。”說着,自袖中取一枚銀錠,擱在桌上。
這一錠銀可供眼前的女子和小孩至少兩月的花銷。代寫書信當然不需要花費一錠銀,可男子這麼做,已是照顧到眼前人謀生不易的自尊。
女子頭微低,眼前碎發遮了眼睑,雙手揣在袖中,隔着桌子,能看出面色略顯蒼白。聞聲,豈料她微薄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多謝,不過閣下并不需要在下代寫家書。”
她說得肯定,倒勾起男子一絲好奇來:“何以見得?”
女子打了個哈欠,聲音裡透着淡淡的懶散:“閣下步伐輕快,語調輕松。當是歸期已定,此刻不過暫為風雪所阻,自然不必由我多此一舉。”她聳了聳肩,擡眼示意他不遠處幾個像是收到了什麼急報,紛紛起身離店的官兵:
“那些才是需要找人幫忙代寫書信的人。”
“但他們并未光顧姑娘的寫信生意。”
女子伸手扣住桌上銀錠,擡眼笑道:“很快就有了。”
兜帽之下,是一雙神采飛揚的笑眼。
邊地分明凄寒交迫,她的眼裡卻有春晖萬丈。
“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吃虧。”眼前人微微愣神的功夫,女子自袖中摸出一物,侃侃而談道:“相逢即是有緣,我贈你一卦。”
“姑娘還會算卦?”男子見狀失笑。
“嘿,養家糊口的手段罷了。”她笑,邊伸手将木牌翻轉,露出背後“批卦算命”四個大字來。
她自袖中摸出的是一串銅錢,擺好卦盤,銅錢置于桌上,嘴裡一邊念念有詞:“離上乾下,火在天上。大有,元亨,大吉之卦,公子此生财運亨通,想是富貴閑人,可一生無憂。”
說罷,她屈指叩了叩卦盤,男子垂眸,微微一怔。
“這錢,我便收下了。”她伸手一抹,收起卦盤的同時也将桌上銀錠收下:“畢竟我這徒弟還在長身體,得吃飽吃好才行。”說着伸爪就要去抓男孩發頂,被男孩一巴掌打開。
“嘶——一點都不尊師重道。”她捂着發紅的手背,麻溜得把桌上一應物品打包收起,眼疾手快一把抓過男孩手臂:“告辭。”
一路小跑,拉着男孩上樓去了。
“砰——”男子擡眼,隻見三樓遠人的那間客房門一關,兩人便立時沒了蹤影。
男子搖頭輕笑,臉微側,避開自身後襲來的一枚暗器。一枚毒蒺藜,釘在牆上,泛着幽幽藍光。
小二和掌櫃見狀早已吓得屁滾尿流,彎腰躲進有所遮擋的櫃下,男子及時出手擋下了自不同方向襲向二人的暗器,他斂了笑,語氣淡淡:“諸位,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