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了一百兩,高興成這樣呀。”陸小鳳好笑道。離開賭坊前她還特地換成了十兩一張的最小面值。她說他“不懂一夜暴富的快樂”:“換成一沓,這樣顯得我錢很多。”雖這麼說,卻拒絕了他的本金。
陸小鳳本來是想為了請動西門吹雪認真勸學的,但是此刻看着宋雁歸喜不自勝的燦爛笑靥,一時竟也不打算提了。
玩就玩得盡興,何必在這時候掃興呢。
花滿樓也很喜歡面前這個孩子,雖然目不能視,但不妨礙他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
像太陽一樣溫暖,卻不至于熾烈膠着的氣息。她此刻又跑去和隔壁桌歇腳的镖師們閑聊去了。
“她實在不像西門吹雪的徒弟,”花滿樓搖頭淺笑,折扇輕點了點好友的方向,調侃道:“倒像是你的。”
“噗!”陸小鳳嗆了口水,假作求饒:“饒了我吧花兄,我可不想被西門吹雪拿劍追殺。”說完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看向和镖師們投壺玩得正在興頭上的宋雁歸,單手托腮,又忍不住嘴角微翹。
他想:還是早些還給西門吹雪的好,再多相處一陣子,自己怕真忍不住要和他搶徒弟。
“我去和這位大哥買點糖炒栗子!”她笑着朝陸花二人揮手,指着一臉憨厚的某個年長的镖師解釋,一馬當先大步走在前面。
“别走太遠。”陸小鳳不放心地叮囑,遠遠見她走向一個弓着背的老太太,似乎在商量價錢。
“既然擔心,為什麼不跟上去?”花滿樓笑問。
“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可不喜歡走哪都有人跟着。”陸小鳳剝了粒花生米抛進嘴裡,懶洋洋地靠坐在桌邊。
他錯了,宋雁歸這回倒很希望他跟着。
說起來自己确實有些得意忘形了,自昆侖雪山之後她的内力又像是出了什麼毛病,沒了内力,但身體健康,她這段時間以來覺得也還不錯,雖然無法預知習武會帶來什麼變化,但她眼下并無急切的願望,西門吹雪的劍道又實在不合自己口味,索性先擱置此事,享受人生。
——但眼前的情況有些棘手。
财帛動人心,古人誠不欺我。還好她眼下已經冷靜了下來。
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連王憐花的易容都能看破,眼前這個看着垂垂老矣,實則年紀輕輕的女子的易容隻能說是手法拙劣,何況她身上還有一處極不和諧的破綻——紅色的繡花鞋,上面繡着一隻貓頭鷹。
這也太像某個組織的制式穿着了!
但若此時轉身離開,難免突兀。于是宋雁歸笑,她讓陪着來的镖師稍候,一個人迎上前主動問道:“老奶奶,糖炒栗子怎麼賣?”
“十文錢一斤。”老太太的聲音很低,像是喘不上來氣。
“好,我全要了。”宋雁歸沒有任何猶豫地抛出一串銅錢:“這些夠嗎?”
“足夠了。”賣糖炒栗子的老太低低笑了起來,将整籃糖炒栗子遞到宋雁歸手裡。
“多謝。”宋雁歸咧嘴一笑,揚聲道謝。轉身欲走的時候,身後老太低啞的嗓音中透着勸誘:
“小姑娘,又熱又香的糖炒栗子,不趁熱吃就涼了。”
那镖師笑着附和:“丫頭,她這話沒錯。你怕不好吃,叔我先嘗一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哇!”宋雁歸漫不經心地揮手打落了镖師手裡的糖炒栗子,一掌揮退镖師進左側窄巷,手中籃子同時向身後老太身上一把揚去:“自己吃去吧!”
“好敏銳的小丫頭,可惜……”
可惜什麼?自然是可惜她活不過今晚,誰讓她在月圓之夜遇到了她熊姥姥。
月圓之夜,熊姥姥總控制不住想殺人的欲望。本來不用如此麻煩的,可這小丫頭竟不知怎的發現了食物有毒。
手中毒針齊發,瞄準青衣小人身上大穴。
兩人相距不過數丈,這小娃娃身無武功,絕避不開她的毒針。
她确實避不開,但也無須避開。
因為一袖、兩指、一劍。
誰的一袖?花滿樓的流雲飛袖,帶着她離開了原來的位置。
誰的兩指?陸小鳳的兩指,他隻是輕輕一夾,熊姥姥的毒針便紋絲不動,再無法寸進。
誰的一劍?西門吹雪的一劍,熊姥姥被迫抽出軟劍回擊,終究不敵,死在了西門吹雪的劍下。
“穩穩的,令人安心。”宋雁歸感歎道,她很是滿意。
“不會武功,你就會一次次将自己置身于險境。”西門吹雪收劍,淡淡道。
宋雁歸聳了聳肩,灑然一笑:“既然大家都如此靠譜,我又何必要學會自己動手?”
西門吹雪:“……”她沒救了。
“小雁歸是怎麼發現這老婦是易容的,還看出來糖炒栗子有毒的?”
陸小鳳饒有興味地問。
“……”嗯,好問題,讓她想想該怎麼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