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劍客将劍和琴一并放下,自在慵然地伸了個懶腰,他笑,笑容風流浪蕩:“你别怕,那些人不會追來,就算追來也不是我的對手。”
她聞言聳了聳肩,席地而坐,有氣無力地道:“咳咳,孫兄,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斟酌着語詞,豎起一根手指:“他們就不是沖着我來的。”
至少在他們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前不是。
化名“孫笑花”的孫青霞聞言一噎,怎麼和他想象中的感激涕零或驚慌失措乃至投懷送抱不一樣呢……
他很快調整了心态,掩唇微咳着轉移了話題:“你的身子看起來很不好。”事實上未免她是六分半堂的幫手,他剛才趁亂确認過一件事:眼前之人脈相虛浮步伐沉滞,的确是久病之人。加上她面色蒼白如紙,原本清秀的容貌便多了股叫人憐惜的病弱之态。
而孫青霞,向來是憐香惜玉的。
灰衣人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她像是在走神,臉上忽而恍惚沉思忽而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叫孫青霞看不懂。
她在沉思什麼?恍然什麼?
灰衣人,也就是宋雁歸,她想的是:
原來和狄将軍還有陳斬槐分開前,他們說她此去皇帝雖不會追究她殺朱勔一事,但她殺朱勔,後又傳出朱勔通金的罪證,一定還會有人暗中追殺于她。他們怕她手中還有别的證據,牽扯出别的誰來。
“守備是想以我為餌,看能釣出什麼魚來?”
“不,”狄秦不贊成她冒險:“到此為止,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
她撓頭,想到她和那位金國皇帝過招時說漏嘴的名字……不由心虛望天。
不過,她還是吞下了早前從王憐花那裡順來的“沉夢”,他早些年在洛陽無聊時制的一味特殊的藥,可以叫服下此藥的人看起來病入膏肓,在脈相上毫無破綻。
加上她早已領悟了先天死意,于裝病裝不會武功一途,可謂經驗豐富、天賦異禀。
一路上改變行裝還沒有遇到尾巴,多虧了這一番費心。
“咳咳咳咳,”她一陣猛咳,一手捂着胸口,手背青筋凸起。
“沉夢”,王憐花這藥有點東西,總叫她喉嚨一陣陣發癢。此時的她心中得意,渾沒想過之後王憐花見她如此時的反應,此乃後話。
單說現在,她這般模樣落在孫青霞眼裡且是另一副光景。
病恹恹弱不禁風的灰衣少女,咳落淚來,眼角微微泛紅,恰似寒梅綻于雪間的凄豔,偏氣度從容自如,不知風月更堪憐。
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王憐花。”她眨了眨眼,一臉真誠道。
孫青霞眼波微微一動,笑意溫柔慵懶:“你我一個笑花,一個憐花,有趣有趣。”
“都是緣分。”宋雁歸擺了擺手,笑呵呵點頭,轉而問起另一事來:
“說起來,聽孫兄剛才與那六分半堂的人過招時所言,是知道了他們的什麼計劃有意阻攔嗎?”
“不錯,”說起正事,孫青霞收了些許風流神色,卻露出個戲谑的笑來:“說來我與這朱勔算得上老熟人。”
“怎麼個熟法子?”
“我殺了他的侄子。還差點殺了他弟弟。”
……總覺得他和她理解的不是同一種老熟人。
“果然……很熟。”她喝了口自帶的茶水,艱難附和。
孫青霞放聲大笑:“想他朱家曾在江南一帶懸賞二十萬兩黃金,加之以應奉局督運使的官職和半座太真閣,要取我性命。”
“噗——!多少?!”宋雁歸不可置信道。
“唔,”他摩挲着下巴輕笑:“一開始是十二萬兩黃金,因為沒人成功,這才加至二十萬兩。”
“可惜……人都被我殺了。”他侃侃而談:“結果沒想到這朱勔在雁門關被……青衣人所殺,哈哈哈快哉快哉!”
“江湖事江湖了,六分半堂受命要殺此人,我決計不會讓他們得逞。我此番來,本就是想見一見此人。”
“有孫某在,誰也别想動她。”
他目光灼灼,被他這番目光看着的女郎便沒有不動心的,何況他此番話的确發自真心。
然而宋雁歸……她滿腦子隻循環聽到了“懸賞二十萬兩黃金”……為什麼,為什麼滿江湖隻有追殺她的,卻沒有人來懸賞她?!
别說二十萬兩……二十兩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