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侯爺,留步,請留步啊……”
一個文官打扮樣子的人氣喘籲籲地喊着,追着前方的一個戎裝女子。若不是他出言阻攔,女子或許早已遠去,思及此,文官越發慶幸。江樓月站定,官員堪堪走到她身邊,語氣讨好而谄媚;“剛剛朝會上事出有因,侯爺千萬别放在心上。”
江樓月把這位現任兵部尚書打量了個遍:下盤不穩,身體虛胖,縱情酒色,看那黑眼圈,昨晚又參加了宴會。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希望她能幫着安撫舊部。那個人江樓月記得,是她一手帶出來的,跟士兵關系很好,戰場上帶頭沖鋒,就是書讀少了,不然也不會掉坑裡,聽了假命令擅自行動,削了職位。
“皇上玩了這麼一出,也知道軍心浮動啊……”
涼飕飕的眼神在身上掃過,竟激地那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讪讪地笑了兩聲,暗罵這宣璟侯在邊關待久了說話真是粗鄙,非要把彼此身上最後一層遮羞布扯掉。一個剛剛回到京城的邊緣侯爺,如此不知分寸,實在……
“拿廣陵來換吧。”
文官大驚失色,嘴巴張得老大,廣陵盛産鹽,每年的鹽不知能換多少金銀财寶,聯絡多少士族之心。江樓月的耐心不多,等不到想要的回複又邁開步子。不對,宣璟侯必不會隻想要鹽,她要的是廣陵這塊封地啊!當今皇後母家的封地,怎麼可能讓出來呢?文官這回真急了,疾走兩步扯住她,低聲開口:“封地下官無權過問,不如侯爺想些别的?下官保證,無論金銀珠寶還是香車美人,都一定傳達給皇上,皇上定能答應的。”
“廣陵的人口,土地,鹽場,軍隊,一樣都不能少。”
江樓月皺眉,把他的手一根根掰開。又不能讓她走,又想不出留得住的方法,兵部尚書覺得自己就沒做過這麼大的難題,眼睛提溜一轉,又讓他想到一個方法:
“要把罪臣之後接回府,這背後的議論想必少不了吧,若侯爺答允,定然……”
“罪臣之後?”
“大人莫不是忘了,剛剛的朝會,皇上已經下旨封她為昭明郡主。”
“這說出去,可是大不敬之罪。不知大人脖頸上長了幾個腦袋,敢這樣胡言亂語。”
沒有意想之中的害怕,文官對上江樓月尖銳的眼神,從裡面倒映出自己的欲念和不堪,江樓月坦然地像是沒有這回事一樣,這樣才恐怖,不是嗎?
“蔡大人,陛下傳您過去。”
來人一身太監服,江樓月回想了一下,應該品階不低,再看看那臉……好像是還是貼身的大太監,如果五年前的記憶還準确的話。李忠賢臉上帶着一味的谄媚的笑,和背後的紅色柱子相得益彰。沒什麼事了,江樓月準備走了,又被叫住。
“不知李總管有什麼事?”
“剛剛蔡大人的勸說,咱家也聽到了一點。不管怎麼說,皇上還是皇上,咱家勸侯爺一句,莫要同皇上鬧地太僵。”獨屬于太監的尖細嗓音讓人無端想起破開的鑼鼓,李忠賢一抖手上拂塵,給江樓月行了個禮。
“公公說笑了,我和皇上自幼長大,交情想必也不用說。”
李忠賢哂笑一下,想必雙方都知道這是個客套話,他肅穆了下神色:“不過咱家有句話想給侯爺。”
“但說無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忠君和忠國,一字之差,還是有些不同的。”
“您那剛丢了職位的舊部,就是讓人抓到了這個錯處。”
“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可他是前太女府邸出來的,其中緣由,侯爺定比我清楚。”
“公公特意與我說這個,可是皇上……”
江樓月聽明白了,從袖子裡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塞給他,李忠賢也收下了,吐出了未盡之言;“今日清晨,皇上得密報,在侯爺回京前,監軍離奇死于軍中。”
今天?這封陳述實情奏折江樓月走的是急報,怎麼會來的比她人還晚呢?皇上的消息還是從暗衛那得知的。江樓月腦子裡白光閃過,從萬千線索裡抓到了一個。
“多謝公公。”
李忠賢颠颠重量,跟京城裡别的士族相比,宣璟侯不算富豪,但是舍得下本,這賄賂比尋常重了兩倍。拿錢辦事,一分價錢一分貨,這錢收地不放心,李忠賢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話;
“皇上傳召蔡大人前,命下人上了兩盞茶。”
适逢此時,一個明顯年紀輕些的小太監急移步伐,向江樓月走過來,李忠賢不動神色地拉開距離,看上去隻是碰巧在旁。快走到江樓月面前時,碰到了一個石子,猛地往前面踉跄一下,江樓月順手扶住,小太監像是觸電一樣,一蹦出去三步,真蹦出去才發現不好傳話,又跑回來,幸好這次沒有再摔跤,不然這一來一回,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把話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