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過了這個晚上，一切都會有解釋的。

守夜的最後一晚，江樓月本還在靈前跪着，突然有人說父親找她。外邊的風不大，但極冷，江樓月瑟縮了一下，來報信的人很有眼力見地給她披上衣服，還是之前的那個狐裘。

“父親深夜找我，沒說是什麼事？”

“郎君隻讓我帶您過去。”

江樓月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沒被發現，她隐隐知道那是什麼事了。

“樓月？”

屋子裡很暖和，江樓月進來，還是冷了一下。父親在廊下，手裡拿着一張紙在看，看她進來，隻是問了一下。江樓月也不說什麼，隔着一個火爐，坐在安清的對面，爐子裡溫着酒，看她來了，隻有火盆還不夠，安清還把手裡的火爐給了她，剛加的新碳，燒地旺。

“父親，我來了。”

所以叫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你母親給你留了信。”

是遺書嗎？江樓月不驚訝，甚至還有點好奇裡邊寫的什麼，不過剛要拆開，父親的手指覆了上去，對她搖搖頭。

“不要在這裡拆。”

江樓月很想問為什麼，對父親的尊敬讓她放下了這句話，安心等待。安清拿過兩個酒杯，溫好的酒拿出來，倒滿，先跟她碰了杯。

有些話不就着酒說出來，那就太苦了。

“我要去陪你母親了。”

自己還真是料事如神。

江樓月的手摸上酒杯，卻是把它打翻了，安清也不在意，撿起來想再給她滿上。江樓月的手捂住了杯口，是拒絕的意思。

“為什麼？”

您就那麼愛母親嗎？愛到連親生孩子都可以棄之不顧？

一瞬間，江樓月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次他們一起出征，丢下她，沒人知道江樓月又多崩潰。師父再好，也無法彌補父母的過失。

江樓月很想問他，她究竟算什麼？母親不在，她無法問她，隻能抓住父親這個救命稻草，期望能救她于水火。

安清是戶部尚書，多難的算數在他眼裡都不算事，可他忘了，感情是無法衡量的，無法用數字代替的，所以他錯得離譜。

“嗯……我愛她。”

江樓月頓了一會，才消化這句話的意思，然後突然暴起，把杯子狠狠得摔在地上，第二次，酒液灑地一地都是。

“又糟蹋好東西。”

安清看着她，好像她還是小時候的那個頑童，不過是又做了些錯事罷了。眼睛是酸的，透過水霧，江樓月看到父親絲毫沒變的臉。

他多麼冷靜，顯得她像個瘋子。

江樓月很想跪下來求他，求他讓他收回這句話，自己已經失去一個親人了，不能再失去一個了。

“沒事的，沒事的……”

江樓月撲進父親的懷裡，可惜了，這麼多年，安清都沒有學會一星半點哄孩子的歌謠，隻能重複着這一句話。江樓月隻感覺眼皮越來越沉，恍惚地想，幸好這幾天的藥都倒了出去，不然她這個樣子，可不是浪費藥材嘛。

沒事的，沒事的……

對不起，對不起……

意識模糊，江樓月聽到了，就是這來來回回的幾句話。為什麼，那麼多人都離自己而去呢？難道天煞孤星的傳聞，真的是真的嗎？

平生第一次，江樓月懷疑起自己的命運，她甚至想到了逆天改命，隻求親近的人别再離開自己。

或許，她骨子裡就是個瘋子。

兩個大瘋子生出來的，可不就是小瘋子嘛，隻是他們掩蓋地好，而自己，尚未學會這一點。

這是江樓月第一次求他，輸地一敗塗地，她不想睜眼，她知道自己現在是多麼難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