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自請入了宮。
這三個月她東躲西藏,不是在兵部待到半夜,就是去赴一整晚的應酬,人瘦了一圈,氣色更不用說,已經不能用差來形容,那是快入土了。把她那些同僚給吓得,還以為她想不開,要去陪她在地底下的父母。
服喪期間本是沒有官職的,江照月缺人手,一句話就給她放出來了,江樓月确實謝謝她,要是讓她足不出戶跟謝念大眼瞪小眼,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謝念的表白來的太突然,江樓月清楚地知道那團感情的熾熱和真實,更加不敢面對,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她就是去睡大街都不會回去。那哪是侯府啊,簡直是個無底洞。
天不遂人願,江樓月今天一定要回來了。
葉溪舟要回來了,不是信,是真實的葉溪舟。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也不知道跟誰說,試探性地給葉溪舟寫了一封,再受到信的時候,她就在京城外了,說馬上就來見她。
要怎麼說這件事呢?江樓月不确定,她千叮咛萬囑咐,不要碰到謝念,葉溪舟偏偏把地點設在這,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她還真以為她是來看熱鬧的。
“我來了。”
江樓月似有所感,擡頭望去,葉溪舟攀在圍牆上,右腿放在牆上,左腿在底下晃蕩晃蕩,怎麼看怎麼吊兒郎當。一别幾個月,江樓月還有點想她,快步走近,葉溪舟造型還沒凹好,被江樓月拽了一下,“诶,你幹什麼,我好不容易……”
“好久不見,我想你。”
入懷的是冰冷的身體,也不知道江樓月在這裡等了多久,愧疚的感覺一下就上來了,沒什麼取暖東西,葉溪舟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意外地發現江樓月已經穿了一層。
“我也是。”
“你居然會主動加衣服?突然變得這麼聽話?我可太不習慣了。”
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希望什麼,以前江樓月不遵醫囑的時候,天天氣地繞圈圈,現在聽了話,也不行,真是霸道。江樓月搖搖頭,讓開一條路,示意她進屋說。五月,快入夏了,可晚風還是涼,葉溪舟一件單衣都可以,她兩件外套都費勁。
“行,進去說,我告訴你,我在外邊都看見什麼了。”
“你這的茶換了?不僅味道不錯了,而且還有藥效?”
江樓月倒茶的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她屋子裡還沒有主持中饋的人,這些瑣碎小事,都是管家負責,不過這幾個月,似乎是謝念管地更多一點。
“是阿念換的,說有助壓抑毒性,你覺得呢?”
葉溪舟品着,覺得這孩子天賦還不錯。這個茶不僅有壓制的作用,似乎還有舒緩神智的功效,對别人來說沒什麼,像江樓月這樣半死不活的患者,算是難得的求生路了。
“我看你徒兒對你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要不你就從了她?”
江樓月的眼睛立刻就瞪過來了,從?這會有多少的流言蜚語,雖然她這個做師父的可以一攬罪責,但真的不會有人在她面前多嘴嗎?葉溪舟說着,眼睛瞟過江樓月身上的那雙玉佩,已經不是隻有一半了,她要回去了。
“她才幾歲?知道什麼是喜歡嗎?我不能毀了她。”
謝音華死後,那個玉佩她沒有帶上戰場,算是江樓月的最後一點念想。江樓月帶上那個玉佩的第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好奇她和師父的關系,而她也很直接,直接在大殿上承認了,說她是謝音華的未亡人。
“如諸位所見,我愛慕我師父。還未表明心意,她便折在戰場上。”
未亡人,斷弦人,都可以,隻要她們的名字放在一起,那就可以。
喜歡一個叛徒,那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不過那會江樓月也想死,最好江照月給她也賜死,黃泉路遠,她還能追一追師父的步伐,一個人赴死,還是太寂寞了。
“朕深知宣璟侯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可惜了,所托非人啊……”
這事就這麼過去了,誰都不敢說這件事,哪怕是酒足飯飽後的閑聊,提及的人,總會掉腦袋。說起來,江樓月還要感謝那個不知名姓的人,如果不是她這麼做,給阿念讨郡主位的時候,可就會有人說她愛屋及烏了。
那是真的,不過誰也沒說出來,不好說。
可惜了,江照月沒有殺她,讓她活到了現在。
“你的玉佩怎麼多了?郡主的呢?你要回來了?”
“是啊,怎麼了?”
江樓月看着她,都知道對方在說什麼,葉溪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怎麼。這是好事,說明江樓月已經開始放下了,可她明顯,已經把謝念完全當成了那個人。
葉溪舟不敢深想,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讓謝念這樣的人,一輩子活在母親的陰影下,那太殘忍了。葉溪舟知道,隻要江樓月開口,謝念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母女本就相似,以那孩子的聰明,扮一輩子毫無破綻也不是不行,可那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江樓月,你看着我。”
江樓月依言照做,葉溪舟的神色卻不帶笑意,滿是嚴肅。葉溪舟自認爾虞我詐看得不少,所以她更希望感情的純度要高,假意裡可以有真情,真情摻假意,這是大忌。
“你把她當成誰?”
“還能是誰?江臨的昭明郡主,我的徒兒,謝家女,謝念。”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