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正是李庚易的妹妹,阿瓊。
她現在的打扮比前兩天随意許多,換下那身禮服後,她穿着亞麻長裙,頭發随意地紮成辮子搭在肩上,從外表根本看不出再過三年她就要四十歲。
現在,她臉上的那抹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冷漠中帶着譏諷的眼睛。
趙語止隐約覺得她的眉眼有些熟悉。
阿瓊在遠山莊園生活了三十多年,早已看破所謂豪門家族的虛僞。她抱臂冷眼看周圍人,等了半響都沒人敢接她剛剛的話。
衆人一臉尴尬,剛剛提起要選“下一任家主”的那人甚至連頭不都敢擡起來。
提起遠山家族的神秘詛咒,當着外人的面,他們肯定會嗤笑,表示這很荒謬。
但私底下,他們甯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畢竟遠山家族已經連續死了四個家主,誰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呢。
李西宸站在門口,忍不住開口:“或許兇手是與我們家有世仇的人——”
“住口!”他的父親忽然睜開雙眼,厲色打斷他的話。
随着寂靜被人打破,圍坐在餐桌旁的衆人終于開口,彼此推讓,開始勸說其餘的人盡快繼承家主之位,氣氛謙讓,一片祥和。
阿瓊冷笑一聲,看他們一個個畏畏縮縮的樣子,索性繼續說下去:“既然大家都怕死,不然這次就讓超過四十四歲的人當家主好了。正好還能試一試詛咒的規則,不知道若是下一個家主年齡超過了四十四歲,是會立刻被殺呢,還是過陣子被殺。”
“李瓊!你不要太過分!”終于有人忍不住指着她破口大罵,“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阿瓊很平靜地看着他:“你也不用如此生氣,反正那個詛咒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整間屋子裡的人都輪着做家主,家主之位也輪不到你。”
她說完就離開餐廳,臉色變得很難看。
趙語止早就躲在走廊拐角處,靜靜聽着餐廳裡傳出的争執聲。看到阿瓊從餐廳中走出來,她轉身想要離開這裡,沒想到阿瓊直直走到她面前。
“我本名不叫李瓊。”她忽然對趙語止說。
趙語止沒想到她會忽然這麼說,剛想詢問她的真名到底叫什麼,又見阿瓊繼續開口。
“你就是李庚易特意邀請的那個偵探對吧。不知道李西宸有沒有告訴你,我們想要委托你調查李庚易的案件。”
趙語止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在她面前,阿瓊看上去自在很多,眉眼中的譏諷也已消散,沒有像在餐廳中那麼憤怒,但也沒有絲毫對李庚易之死的悲傷。她看上去就像個在與朋友聊天的普通人。
趙語止忍不住問她:“你們不相信警察?更何況李庚易被殺的當晚,我也在場。”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顯。
阿瓊明白她的意思:“警察會調查清楚你的嫌疑,而我需要你來調查其他人的嫌疑。”
“趙小姐為何還在猶豫?”李西宸忽然從後面冒出來。
他剛剛找機會從餐廳中溜出來。與阿瓊一樣,他早就習慣了遠山家族的争吵,絲毫不在意剛剛發生的事。
趙語止看出他的好奇:“你也想調查這樁命案?”
李西宸瞥了眼在旁邊沒說話的阿瓊:“阿瓊肯定不樂意我摻和這些事,更何況我隻會看推理小說,又不會真的會破案。”
趙語止聽了這話,隻好點頭,沒再說别的。
可見她沉默下來不再問别的,李西宸反而忍不住湊到她面前,一副想要被邀請的模樣:“趙小姐,請問推理小說裡的推理過程和真實的推理差别很大嗎?你介不介意我做你的助手?”
趙語止盯着他看了一秒:“不介意,我願意接受這次委托。”
正好她希望能從他那裡打聽更多遠山家族的事。
更何況,她需要有遠山家族的允許才能進入前天晚上的命案現場。
隔了昨天一整天,不知道宴會廳中的擺設有沒有被人動過。
趙語止不清楚K國首都市警察的調查風格,希望現場的一切都能保存完整。
想到這裡,她腳步一動。
“你想去命案現場?”李西宸立刻問。
趙語止頓住腳步:“不,在此之前,我想先去一樓的會客室看一看。”
阿瓊還有事要做,她先行離開,李西宸跟着趙語止去了會客室。
趙語止伸手推開會客室的門。
她第一次見到李庚易,便是在這個房間中,當時克爾和阿瓊也坐在這裡與他交談。
那時她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在那個夜晚死在莊園的宴會廳中。
趙語止推門走進去。
會客室的擺設與當時沒有什麼不同,落地窗前相對擺放着兩張沙發,沙發中間是一張矮桌。左側沙發的背後是一個古董櫃,趙語止送給李庚易的那盒茶葉仍舊放在第二層的格子裡。
現在正是早晨,會客室裡明亮溫暖,光線很好。站在落地窗前,趙語止清晰地看到屋外平整延伸的草坪和路邊盛開的紫繡球。目光随着道路往前延伸,她還能看到不遠處的宴會廳,有幾個警察在宴會廳門口站着聊天,姿态閑适。
趙語止收回目光。
會客廳裡人來人往,李庚易不會在這裡放重要的東西。
等到她在裡面轉了一圈準備離開,李西宸在一旁狀似無意地提醒她:“趙小姐,你大概覺得奇怪吧,我們為什麼會叫阿瓊,而不是喚她李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