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安靜,院長的回答超乎所有人的預料。
“你确定?”片刻後,邱勝忍不住問,“當年何霓的大女兒死亡,我們怎麼沒有得到消息?”
院長看他的反應,神色平靜:“你們警察沒來過我們孤兒院,你們當年根本不關心那兩個孩子的去留,又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件事呢。”
這話直白又準确,邱勝一時啞然。
院長又向衆人解釋當年的事。
阿瓊在港口長大,她從五歲那年變成孤兒。港口的工人中有她父母的舊友,能在平時給她一些吃食,平日裡看顧她。并非無人願意收養她,但她性子倔強,不願住在别人家中,又在大人眼中太頑劣,因此一直沒有被人收養。
就在被帶進孤兒院前,她在港口闖了禍,不小心傷到了有錢人家的孩子,對方不依不饒,從那之後,阿瓊無法繼續在港口生活。
院長見她無依無靠,便将她帶到孤兒院。
衆人都了解阿瓊這孩子的性格,院長當年帶她進入孤兒院時想的是如果沒人願意收養她,孤兒院也會盡力将她養大成人。
沒想到阿瓊後來會進入遠山莊園生活。
關于郭霜莉收養阿瓊的經過,院長記得很清楚,那是在家主李功徹死後的事。
遠山家族是在阿瓊剛被帶進孤兒院的那天聯系上院長,當年的管家稱将會有一個小女孩被送到孤兒院,拜托院長好好照顧她。院長大略知曉當時在遠山家族發生的悲劇,便詢問是否是那個女傭留下的孩子。
管家向她解釋,遠山家族不會難為一個無辜的孩童,孤兒院也不必特殊對待那孩子,又說那女傭其實有兩個女兒,送去他們孤兒院的是大女兒,而女傭的二女兒會被送去晚明孤兒院。
可惜大女兒沒有來到孤兒院,在路上就病發死去。
院長原本以為此事到此為止,沒想到郭霜莉過了幾天親自拜訪孤兒院,那時的她看上去很虛弱,神情中充滿痛苦。她向院長解釋,自從事情發生後,她心裡太難受,因此想要來這裡收養一個孩子。
出乎院長的意料,在孤兒院的孩子當中,她親自選擇了當時正在泥巴地裡鬧着不肯見人的阿瓊。郭霜莉解釋,這孩子性子活潑,讓她想起了自己兒子的小時候。
“那些孩子們中就阿瓊的命運最特殊了,”院長最後感歎道,“也正是因為她被郭霜莉收養,遠山家族因此給了孤兒院一筆數額很大的捐款,幫助我們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
衆人聽完院長的講述,心中細細思量這些事會不會與命案有關系。
袁晉問她:“三十年前,晚楓市是不是隻有一個港口?”
“對。”
聽到這個回答,趙語止和袁晉對視一眼。
院長一直在晚楓市生活,很熟悉這座城市的過往,繼續解釋:“當年晚楓市隻有一個港口,阿瓊就是在那裡生活。其實我還猜測過——”
因為說的未經證實的猜測之言,她頓了頓,聲音明顯輕下來:“或許郭霜莉曾在港口見過阿瓊,覺得她可憐,才會特意來孤兒院收養她。遠山家族本來就有海外業務,要常出海,而首都并不臨海,若是三十年前選擇出海,晚楓市的港口很有可能是他們的選擇。”
邱勝在一旁表示贊同,三十年前的情況确實如院長所言。
既然如此,趙語止的心中浮現出一個猜測。
“當年阿瓊在港口意外傷到了哪個有錢人家的孩子,這件事您是否知道?”
院長的目光中浮現出幾分猶豫,搖搖頭,沒有開口回答。
見對方的表現,再加之她剛剛主動說出的猜測,趙語止心中了然。
院長知道的很多,可惜她不敢全部說出口。
趙語止笑了笑:“院長您聽說過遠山家族最近發生的事嗎?”
不等對方回答,她繼續說道:“李庚易被人謀殺,就像家族詛咒中說的那樣,家主在四十四歲時死去。命案現場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阿瓊。”
院長眼神變了:“你們來不是為了找蘇茗?你們是為了查命案?還是說——你們想連同三十年前的舊案一起查?”
趙語止不回答對方的問題,繼續說道:“郭霜莉早已去世,阿瓊那時還太過年幼,很多事想不明白,當年阿瓊被郭霜莉帶去遠山莊園的事,恐怕隻有院長您最為清楚了。”
院長神情猶豫,半響後,她終于歎氣,看了看對面的周好婕。
“有時候我忍不住想,人的年紀日漸增長,可過去的事反而愈發清晰,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周好婕看着她,沒有說話。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她的預料,她一直心裡打鼓。她一直在想蘇茗的事,見這幾個警察的意思,蘇茗的案子還在偵查,她希望被害的人不是蘇茗,又忍不住想如果蘇茗沒有被殺,為何一直沒有出現。
院長歎氣,終于開口:“其實,三十年前,阿瓊被郭霜莉帶離孤兒院之前曾找機會找我說過一件事,但我當時隻覺得是這孩子不願意去遠山莊園,不願被人收養,所以沒有相信她的話。”
“到底是什麼事?”袁晉整顆心都提起來。
對方看他一眼,又看向趙語止。
“這件事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阿瓊告訴我,她在港口時并沒有不小心傷到那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反而是那孩子被人推到她面前自己跌破了腿。那家人立刻污蔑說是阿瓊傷到了那孩子。阿瓊原本還以為他們想要訛錢,可他們打扮不像普通人,沒想到他們是想要将阿瓊帶走做他們家的傭人。阿瓊覺得明顯是有人故意設計想要害她。當時那家人就想要抓走她,是她機靈逃走才沒被那家人帶走。”
“然後她就被你帶來了孤兒院,遠山家族想要送一個孩子去孤兒院卻沒送來,郭霜莉很快又來孤兒院想要收養阿瓊……”袁晉緩緩總結,“這麼一想,這一連串的事發生得确實蹊跷。”
“阿瓊見到郭霜莉後就有猜測郭霜莉和那家人是不是一夥人,但她也沒有把握。”院長說完,皺着眉頭,她心中自責:“我當時沒有理會阿瓊,反而任由郭霜莉帶走阿瓊,還告訴自己阿瓊是去遠山莊園過上了平常人都想象不到的好日子——”
她沒說下去。
院長既然說她從未向别人講過這件事,但她一直記得此事,顯然是當時就已經懷疑遠山家族收養阿瓊的目的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