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霓自殺時,她的兩個女兒正在花園中,按照母親的吩咐給莊園的花匠徐老伯幫忙修剪枝葉,所以沒有撞見母親死亡的場景。
警方推測她一直将這瓶毒藥藏在傭人房的雜物堆中,因為那裡太過髒亂,負責調查的警察沒有搜到那一小瓶毒藥。
“何霓的遺書中寫了什麼?”趙語止問。
“她交代了自己毒殺李功徹的事。”邱勝無法完全複述其中的内容,但他還記得遺書中何霓對自己兩個女兒的不舍,“她向郭霜莉道歉,說她知道李功徹這些年對郭霜莉的惡劣态度,但直到前幾天才得知李功徹竟然想要抛棄郭霜莉。所以何霓偷走了書房中的毒藥,毒殺了李功徹,又僞造了遺書,将大部分财産給了李庚易,她知道李庚易一向孝順母親。她希望能借此報答郭霜莉當年對她的大女兒的救命之恩。但李功徹死亡後,警方介入調查,看到郭霜莉憔悴的樣子,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可是她的兩個女兒都太小,她無法讓她們接受自己的母親竟然是殺人犯,她知道警察一定會發現真相,她無法面對這一切。”
這就是何霓在遺書中向衆人的交代。
經過專家的字迹鑒定,這篇遺書确實是何霓親筆所寫。
“在命案發生之前,李功徹有大筆資金打到海外?”林曜想到邱勝之前的話,察覺到問題,“你之前提到過這點,李功徹是不是動了和郭霜莉離婚的念頭,所以在轉移财産?”
“這一點當時我們有所懷疑,但查不出那筆資金的去向,無法确定。”
林曜點頭。
趙語止思索剛剛邱勝對何霓所留下遺書的描述,提出疑問:“何霓的大女兒病未徹底痊愈,何霓是不是還一直在接受郭霜莉的幫助?”
“對。”邱勝回想起當年的調查,忍不住歎息一聲,“以三十年前的醫療水平來說,何霓大女兒的病在當時難以根治,但隻要按時服藥,她的病情可以得到控制。那種藥價格高昂,郭霜莉一直在為她付藥錢,何霓将她當做大女兒的救命恩人,這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何霓需要錢給大女兒買藥。”趙語止低垂眼眸。
林曜皺眉,仔細分析:“如果李功徹想要和郭霜莉離婚,甚至在轉移财産,不打算給郭霜莉分财産。那等事成定局,不隻郭霜莉會失去一切,何霓也無法繼續支撐女兒的醫療費。她殺李功徹不隻是為了報答郭霜莉,更是為了生病的大女兒。”
“但是何霓的大女兒最後還是因病去世——”袁晉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那孩子在去孤兒院的途中病故,這僅僅是個巧合?”趙語止擡眼,看向邱勝。
那時已經結案,警方沒有插手遠山家族的安排,邱勝也僅僅知道遠山家族沒有為難那兩個孩子。
他無法回答趙語止的質疑。
袁晉在一旁恍然大悟:“如果那兩個孩子能一直留在遠山莊園,或許就不會出事。所以郭霜莉才會心懷愧疚,收養了在同一個孤兒院中的阿瓊。她恐怕是将阿瓊當做何霓的大女兒來撫養。”
“這一點說不通。”林曜持有不同意見,“如果真是心懷愧疚,郭霜莉為何沒有去晚明醫院接走蘇茗,反而是收養和何霓毫無關系的阿瓊?”
“是啊。”
袁晉又陷入困惑,他還以為自己看清楚這件事,沒想到他看到的仍是濃濃迷霧。
“還有一個問題,”林曜繼續分析,“如果何霓當年沒有自殺,警方成功抓住她的罪證,她會付出什麼代價?”
“故意殺人,毫無疑問,她會被處以死刑。”
林曜踩住刹車,将車停在路邊。
他們已經到了晚楓市港口外。
比起三十年前港口的繁榮景象,現在的晚楓港已經步入蕭條,目及之處幾乎見不到什麼工人。
誰都沒有下車,他們都還沉浸在案情分析中。
“那她為何要自殺?”林曜側身看向車中的其他人,“被抓住也是死,她為何還要特意自殺?難道何霓天真地以為她自殺後遠山家族會好好撫養她的女兒?”
“絕不可能。”
袁晉這種剛對遠山家族有淺薄認識的人都能果斷地給出這個答案,更何況已經在那裡工作許多年的何霓呢。
“還有時間問題,”林曜看向邱勝,“在小說中,李功徹喝下紅酒後很快毒發身亡。事實是否如此?”
聽到這話,袁晉忍不住吃驚地看向他。
原來林曜也看了蘇茗寫的那篇小說,他應該看了許多遍才将細節記得如此清楚。
“這就涉及到劑量問題。”邱勝明白他的意思,“根據當晚在場目擊證人的一緻描述,李功徹确實是喝下紅酒後很快——幾乎是立刻倒在地上身亡。”
“大劑量的紫杉堿加在紅酒裡,李功徹難道不會有任何察覺?”
邱勝的表情愈發凝重:“這正是這個案件的難題所在。何霓自殺身亡,死前留下自白書,但她并未在信中寫明她到底是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給李功徹下了毒。”
又回到了這個問題。
想到李庚易的案件,警方到目前遇到了相同的困境,他們隻找到宴會廳中有一個裝有紫杉堿的小瓶子,但根本無法确認下毒時間和下毒方法。
而李功徹案更棘手的是,當警方着手調查這一案件時,莊園的傭人早已将宴會當晚所用的餐具清洗幹淨,他們無從調查毒藥曾被倒入什麼容器中被李功徹服下。
“還有一個細節很奇怪。”趙語止仍在思索何霓的事,“那就是遺書。何霓僞造的那份李功徹的遺書。如果她想要報答郭霜莉,保證大女兒能有錢繼續服藥,為何不直接将大部分遺産給郭霜莉?”
“何霓已經死了,郭霜莉和李庚易也都去世,沒有人能回答當年何霓到底在想什麼。”
邱勝說完這話,緊緊閉口不言。
車内陷入沉默,低迷的情緒在衆人心中蔓延。
“你們在幹什麼?”一道嚴厲的詢問聲打斷他們的思考。
一個身穿工服的年輕人快步跑過來,手中拿着伸縮警棍,神情嚴肅:“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