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也想沿路打聽俠醫關河夢的所在,結果何絕塵直接告訴我說他去過。
與何絕塵一同趕路,與我自己趕路截然不同,他手上寬裕,熟門熟路,且樂于享受。
他每日都提前規劃好投宿的客棧,哪一家客棧收拾得幹淨且實惠他都一清二楚。若是客棧離得遠些,就加緊趕路;若是客棧離得近些,就慢悠悠地下馬走一會兒。每日餐食都不在客棧中解決,因為他說不合算。早餐晚餐一般在路邊解決,午餐會找一家他去過的酒樓,每次上三個菜,兩葷一素,兩碗米,都有定數。每次吃完,也都是他去付賬,我也正好省事。
路上他也問過我,為何在天機堂這麼久都沒有去拜訪過義母和關河夢,我簡單解釋了一下我與爺爺相認、爺爺身死、拜義父義母的前後經過和義父死後送葬時的事,隐去了我被人侵犯的事情。何絕塵罕見地沒有評價,轉移了話題。
待到到了林中的那所宅子門前,大門沒關,敲了敲門沒有人應,何絕塵直接帶我推門進去。我又看到那座熟悉的涼亭,上面布滿灰塵,竟有些年久失修的樣子。
這個明明當時是臨時安置的宅子,沒想到義母和關河夢竟還生活在這裡。
也是,本來說給方多病治療一年結束就要搬回藥王谷,可聽說後來藥王谷被滅門了,他們恐怕當時無處可去,難怪把我托給師傅。
我忽然打斷了何絕塵對這個宅子的評價,問起藥王谷的事。沒想到号稱新一代江湖百曉生的何絕塵竟什麼也說不出來。據說是有人發現時,裡面全是屍體,沒有一個活口,因此也成了江湖十大迷案之一。
我在房門口敲了敲門,沒有人回答。何絕塵直接一嗓子吼了一句:“在下天機堂何絕塵,來拜訪俠醫關河夢。”我正發呆,他突然出聲,着實吓了我一跳。
“何兄,好久不見。”隻見關河夢從旁邊走出來,拱拱手,“今日怎有空過來?不知這位是?”
何絕塵雖是知道我很久都沒來過,但也沒想到關河夢竟沒認出我來,“我是陪着關心關師妹來此探親。”
關河夢忽然轉頭向我,目光如刀,“你還有臉回來。”
我知道是我的錯,不敢再直視關河夢的眼睛,低下頭,沒說話。
誰知何絕塵卻不願意了,“關兄,你這就不對了。我聽關師妹講過之前的事情。令尊當時是拒絕了繼續查關師妹爺爺的死因的,後面他再回宅子的事關師妹并不知情。而且小時候不懂事,總不能把潑天的禍事全算到關師妹頭上。更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事也應該放下了。”
我突然對何絕塵産生了不一樣的感情,他的話開解了正在自責的我,讓我放下了斬向自己的屠刀。他确實對我不同。
關河夢看都沒看我一眼,面無表情,“沒想到何兄如此重色輕友。我與她無話可說,兩位請回。”說罷轉身就走。
何絕塵趕緊拉住他的胳膊,“别走啊,我還想提親呢!”
關河夢甩了一下袖子,“你還是去你姑姑那裡提親吧,她的婚喪嫁娶,與我們關家毫無瓜葛。”
這時,從旁蹦出來一個靓麗身影,“沒想到關大哥竟然有這麼兇的時候,這可是咱們義妹啊。雖然我沒見過。”正是蘇小慵。
這幾日在天機堂也聽說,自我拜師天機堂之後,義母又收了一個義女,時常帶在身邊,算着還比我大上幾歲,就是眼前這個蘇小慵。
何絕塵與蘇小慵相互見了個禮,何絕塵馬上說,“既然都是自家人,不如蘇姑娘帶路,容我們去拜拜令堂。”
關河夢趕緊以身擋住何絕塵,“不可!我母親正休息,不便打擾。”
蘇小慵拉住關河夢,“義母之前在我面前曾經提過關心的事,她今日總算來了,見見是應該的。”她便拉我的手向何絕塵說,“你就不用進去了,誰跟你是一家人啊!”
我看見何絕塵氣得差點冒出煙來,有些同情他,卻也不知該說什麼。
我跟着蘇小慵走到一扇門口,我在外等着她先敲門進去,過了好一會兒,我聽見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輕聲喊,“關心,請進。”
我手碰到門,門好像有些燙手似的,我趕緊縮回手來。我努力說服自己,用力推門,門吱呀一聲響,仿佛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小時候。
義母從前膚白如雪,一頭烏發,身姿挺拔。可我眼前的義母一臉疲憊,皮膚泛黃,頭發幹枯,眼角已經長了許多細紋。她坐在塌上,微微弓着背,似是被生活壓彎了腰。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我們都沒有說話。
旁邊蘇小慵笑着把我按在凳子上,“義母與你久未見面,定是有許多話說,我正巧也有事,先走了啊。”說罷跟義母打了個招呼,就關門離開了。
“你長大了。”
師傅也說過這樣的話。我含淚點點頭。
“當時玉堂走後,我也是情難自禁,後來想想,玉堂之事并不是你的錯。”義母聲音依然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