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風也是有點醫術的,他開的藥單,藥材每天都不一樣。我們拿着他給的銀兩,去藥堂取藥,藥堂那抓藥的弟子也不太上心,給了錢讓我們自己稱着拿。我又現學的用紙包藥,而且我素來仔細,就每樣分包一個小紙包,寫上藥名,反複稱量,害怕出錯。幾天下來,這些藥材我竟認了個七七八八。
我與關河安忙活了一通,照着藥單,辨認藥材,按着順序和時間把藥放進銅鍋裡。還拿着蒲扇扇着下面的火,生怕火滅了,又得重來。我這一世從入藥王谷以來,和爺爺每天各一碗藥,直接由小厮送到房中,竟從來沒有親自熬過。确實不知道熬藥還得費這些功夫,花這麼些銀子。
每日熬完藥,我就出了一身汗,沒精力再跟關雲風學制香。後來又過了數日,我才慢慢熟練了,也适應了走這麼多路。關雲風養着個小保镖,花錢如流水,竟也勤奮起來,每日下午制香。我熬完藥,他就開始給我講點制香的方法。
每日上午我在房中看爺爺和河安打牌,下午去灸堂熬藥制香,日子竟然過得快了起來。正當我熬藥漸入佳境,藥材都辨齊了的時候,那小保镖醒了。
我去灸堂的時候,正巧看見一個人青衣白衫,眉清目秀,卻拿劍架在關雲風的脖子上,正是那個小保镖。“你幹什麼!”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種眼神我從沒見過,是能讓人凍住的冷。
“關雲風,我說讓你不要随便把外面的人帶進藥王谷,你還不聽!你看,你整日制香,賠上了那麼多銀子,我和河安整日的熬藥,都白費了。還不如喂狗!”我有點氣急敗壞,語無倫次。
關雲風擺擺手苦笑,“乖徒兒,别生氣,别生氣!”
“你從哪裡撿的他,把他扔回去吧,别留了。”我還是生氣。
那小保镖聽了,把劍松開了,好像有些體力不支的樣子,蹲坐在地上。
關雲風趕緊離開他,站在我身邊,“都是誤會,誤會。”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誰解釋。
“那我今天還去熬藥嗎?别熬了吧,我不想給他熬。”這一篇在我這兒是翻不過去了。
關雲風拍拍我的後背,好像是要安撫我,“好,以後的藥讓河安熬,你就不用去了,行吧?”
“不行,河安也不準去!像他這樣的人,大街上到處都是,你另撿一個知恩圖報的就是了,何必要費那些功夫和銀子。我不同意!”我為關雲風感到不值。
關雲風笑笑,“河心,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妙不可言。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我覺得我已經夠大了,卻還是不知道什麼狗屁妙不可言。我不讓河安去,關雲風就要自己去。最後我犟不過他,還是讓河安去了。
河安走了之後,我、爺爺、關雲風和那個不識好歹的在院裡,沒有一個人說話。最後還是關雲風打破了沉默,“不知少俠叫什麼名字?”
那個人回答,“笛十九。”他的聲音嘶啞,竟然不是個啞巴。
我忽的想起笛飛聲,“你與笛家堡有什麼關系?”
笛十九回答,“死敵。”
我心下一涼,“那你是從笛家堡逃出來的了?”
笛十九點點頭。
我趕緊跟關雲風說,“關雲風,我與你說正事。這笛家堡可不是一般勢力,裡面能在江湖百人榜中的殺手就有好幾個,其他殺手都數不清。你不能留他,會給藥王谷引來禍事。”
關雲風上上下下又端詳了我許久,“河心,你小小年紀,懂的還挺多的嘛。”可他的語氣似乎不以為意。
笛十九見狀站起來,拱了拱手,“救命之恩,有緣再報。我先行一步。”說罷就往外走。
關雲風卻攔在他前面,我有些急了,“你幹什麼!讓他走就是了。”
關雲風卻笑笑不理我,“姑娘言重了,是姑娘先救在下的命,而後在下才救的姑娘。救命之恩說不上。藥王谷裡面的人與外面交流不多,既然你已經進來了,不如先把傷養好了再走也不遲。你傷成這樣,出去隻不過是找死罷了。”
原來這笛十九竟然是個姑娘,确實放她走對她太殘酷。可是我為了這風平浪靜的生活,放棄了複仇,放棄了小五,放棄了太多。沒想到卻讓她在我眼皮底下混進了藥王谷,總歸是個隐患。“關雲風,你要把她留下,我就不當你徒弟了。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關雲風這個不靠譜的師傅竟靠譜了一回,不過不是對我,“噢,那你回去吧。”說罷竟然向我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