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拜完師才知道,大師兄相文生此時還沒有遇到嫂子,他一心練武,他的弟子都是在天機堂自生自滅,許多年無人管教。還有好幾個與我一起的師兄弟,都忙着做宗門任務,沒空搭理我。我前一世在天機堂那麼多年,竟不知底層弟子又要打掃衛生、做飯幫廚,又要外出采買、看家護院,竟沒有多少時間練習内功心法。加上我本就資質平平,這一世沒有藥浴,内功竟修習得如此艱難,在一群孩子中竟也沒有出頭,也沒有任何收獲。加之我扮做男孩,一個人多有不便,所以在天機堂過了兩個月,我就趁出去做任務,偷偷離開了。
我一個人在外,雖生活得小心翼翼,來去卻也自由。第一站便是到了藥王谷,熟悉的排屋空無一人,地上的血迹已經幹涸。竹林後的奇門遁甲陣已破,其間一片寂靜,連小蟲都低聲輕鳴。關山弈心愛的藥田已經隻剩下土坑,藥堂的藥櫃也被一掃而空,四處遍布暗褐色的血迹沒人清理。
走到祠堂門前,看見了一個個土堆,上面用木牌刻了幾個名字,裡面有義父、義母、關山弈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名字,後面還有一個大土堆,上面的木牌沒刻名字。可能是哪個舊識,費力埋的。我忍住想去翻開土堆找爺爺的沖動,繼續向前走。
進針堂大院翻了翻,發現想要找的已經都不見了。又去灸堂,拿了關雲風幾本書,一本相面占蔔的,一本奇門遁甲,還有一本藥典。
後來,我還是在爺爺帶我們走的針堂外的奇門遁甲陣中,找到了一個穿着爺爺衣服的骨頭,上面滿是蟲,手裡還攥着幾株藥草,那藥草已經幹枯,失了藥性。我不敢再看,找工具在祠堂前又挖了一個坑,用布把它包起來,放進坑裡。找木頭刻了“關山樂之墓”五個字,竟也像模像樣。
我在谷中呆了許久。我原本想借天機堂的力量去找笛飛聲,用關雲風做的除蠱香做交易,讓他幫忙除了笛家堡主,報藥王谷的血海深仇。順便再去探探醉花樓。可師父何曉惠卻并不搭話,她并不想摻和到裡面。我作為一個孩子,武功太弱,實在是找不到笛飛聲,也進不了防衛森嚴的玉城。
這一世,恐怕沒有出路了。但卻還有一件事情可以為下一世做準備,那就是揚州慢。我還要去找李蓮花。
五年後。
一個我熟悉的身影走到攤子前,指着我身後的寫着“算命大仙”的旗子,問攤子前坐着一本正經瞎眼老頭,“大仙算的可準?”
那老頭也是倒背如流,“心誠則靈。若是施主有心請卦,必當是準的。”
想當初我把這瞎眼乞丐從乞丐窩裡挑出來的時候,他連句正經話都說不明白。經過與我一路鍛煉到現在,他裝得也有模有樣。
那“皓首窮經”施文絕似有些猶豫。
我在施文絕所在的小鎮上已經呆了将近一年的時間,這是第一次與他照面。我來此處定居,也是因為他。我記得李蓮花要救他一命,自此江湖揚名。
之前我低估了在這種信息閉塞的時代找一個人、一輛車、一棟樓的難度,前面四年時間全跑在路上,師父何曉惠給的一百兩銀子的銀票,即使省着花,也很快花完了。一路上我沿路采藥,換的錢勉強能維持生計,過了許多窮苦日子,卻每每與李蓮花失之交臂。
于是我一年前終于決定就在施文絕住的小鎮定居,守株待兔。
開始時靠我采藥,攢錢租下一個住處。總算有地方制香,又賣了些錢,終于衣食無憂。後來自學相面,從别處找了這個老頭來,一起在鎮上招搖撞騙,竟打出了點名聲,看出了不少鎮上的家長裡短,各種八卦隐秘,今日竟把施文絕引來了。
“那便算上一卦吧。”施文絕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扔下二兩銀子。說罷把手放在老頭手上,老頭也裝模作樣地摸了起來,“不知施主所求為何?。
施文絕一臉擔憂,“求神仙蔔我此行吉兇。”
我算了算,今年沒有科舉,若是明年的科舉現在就走,即使是邊走邊遊玩也太早了。估計他與人約戰要開始了,便離老頭耳朵近了些,傳音入密。
老頭手假裝掐算了一番,“施主此行如天澤履,兇中帶吉,有驚無險。施主可自去。”
我這些年練的内功全用在這傳音的功夫上了,再加上我與老頭耳朵離得近,不是絕頂高手不會發現我們的伎倆。
施文絕果然也沒發現,喜形于色,向鎮外走去。跟老頭說了收攤,我徑直跟着施文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