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床上爬起來，去找小寶玩。誰知申婆告訴我，小寶今日與我一同玩耍，興奮地中午未睡，早早就吃過晚飯睡着了。

我又走到李蓮花的客房，看見房中沒點燈，忽然有點擔心。他不會是趁沒人看守，偷偷跑了吧。我剛想推門進去，忽然想起他說要信任他，想起前世我被何安囚禁的日子，雖然當時感覺不深，可現在想想，還是充滿絕望和不甘的。難道我也要做何安那樣的人，把同樣的痛苦施加在李蓮花身上嗎？我收回了手。

我正要離開，可忽然想起我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的通天草。我也送信問過瑤兒，她說通天草摘下後兩月内便需入藥，否則藥性容易散失。他若這麼走了，我現在卻沒發現，讓他跑遠了，豈不是到時候真要與萬聖道撕破臉，取了忘川花才能為他解毒？女娲教現下教徒雖多，但都是些功夫尋常的平民，女子多些，卻不敢真的與萬聖道對上，到時候恐怕還得把母痋交出。

我在他房門口來回踱步，久久不能做決定。

忽聽見房中李蓮花歎了口氣，聲音嘶啞，“關姑娘，有事便進來吧。”

忽然知道他在房中，我又有些不敢進去。想了想，我也沒做什麼虧心事，有什麼可怕的。心一橫，推門進去。

屋内一片漆黑，我拿火折子點上燈。突然見李蓮花坐在桌旁，吓了我一跳。

“怎麼？難道我變得青面獠牙，竟把你吓成這樣。關姑娘這喜歡來得快去的也快，這就不喜歡我了嗎？”李蓮花啞着嗓子說。

李蓮花拿了一杯酒，正要喝，我攔下他，摸了摸酒杯。叫人上一壺熱酒來。“冷酒傷身，還是喝熱的吧。”

我看他有些郁郁的模樣，又沒點燈，還坐在桌旁，“你不會一下午都坐在這裡吧？”我趕緊摸了摸他的手，有些涼，“沒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體。枉我還給你費心驅毒。”

我去衣櫥找出我約莫着給他做的披風，給他披上，正巧熱酒來了，我給他斟上一杯。“這是怎麼了？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李蓮花搖頭，“關姑娘沒有說錯，隻是在下想到一些舊人舊事，有些遺憾罷了。”說罷沉默，自顧自喝酒。

我心想，最勁爆的關于單孤刀的事還沒說過呢，還是緩緩吧。我一提四顧門、喬婉娩，他明顯就想跑，我可不敢再提。我想起以前诤臣勸谏，都是拐彎抹角地講一些故事，便醞釀了一會兒。

“既然閑來無事，我便給先生講講我最近看的故事吧。話說秦朝末年，群雄并起，最後以楚王項羽和漢王劉邦為其中翹首。”

“噢，你說的這故事，三歲小兒都知道，最後劉邦得天下，項羽自刎江邊。”李蓮花無動于衷。

“話說在烏江邊上，垓下之戰，雖四面楚歌，可項羽本有機會逃走。是他自覺愧對江東父老，便飲恨自盡了。”我接着說。

“所以呢？你覺得我像楚霸王？你高估我了，我沒有他的能力，最後還被最信任的下屬下了毒。”李蓮花苦笑。

“喂，李蓮花，這我可不同意。下屬背叛并不是你的問題。那時也不是最後，你還有現在，還有未來。”我握着他的手，“你的下屬們沒有來找你，并不是你不值得效忠，而是當時的你太強大、太可靠。強大到連下屬都覺得幫不到你，可靠到沒有人會想到你會被一次失敗擊倒，竟然就此隐居不出。”

“是，那時我是被擊倒了，可那又怎樣呢？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那些事于我來說隻是往事罷了。”李蓮花的手從我指尖抽出來，給自己斟上酒。

“你不需要怎樣。我就是告訴你，在曾經的四顧門，你是最值得信賴的門主，是大家的信仰。你現在依然值得被尊重，值得被愛，值得被信賴。”

我看着他的眼睛，可他卻沒有看我，轉過頭，看向别處，沒有說話。

“劉邦起于微末，似那垓下之戰類似的失敗經曆了許多次，卻沒有一次輕言放棄。項羽本應在垓下之戰中逃脫，看清自己的局限，從頭開始，可他卻放棄了。在我眼裡，他不是真正的英雄，他隻是一個失去勇氣的逃兵，一個懦夫。”我說完覺得說的有些重了，偷偷看李蓮花。

李蓮花忽然笑得釋然，“我也是個懦夫，你說的對。所以，我不打算再重整四顧門了。過去的人，便讓他們留在過去吧。讓姑娘失望了。”

我看他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想開了，笑着說，“我不失望，你喜歡便好。你是英雄也好，是懦夫也罷，我都喜歡。”

李蓮花收起了笑，“既然姑娘不需要我重建四顧門，那姑娘費力為我驅毒，卻是為何？”

我氣得差點仰天長嘯，咬牙切齒地說，“因、為、我、喜、歡、你。”

李蓮花有些謙虛求教的動作，可惜問出來的話卻是“我這幾日反複想過，也找人問過姑娘的身世行程，可以确定，我與姑娘從未見過。不知這喜歡二字，從何而來。”

我涼涼的說，“你都不聽别人說話的嗎？我說過，是前世的緣分，前世！所以你不記得。”

李蓮花微微一笑，“若是前世的緣分，你為何對我今生之事如此熟悉。”

我真的有點生氣了，“你竟然一直懷疑我！我沒想利用你，你也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整日與你說話，我嘴都氣的起泡了。你看！”我指了指我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