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樊瑀的呼吸從方才平穩到急促,他記憶裡的柳柒凝很漂亮,卻又很可悲,他轉過頭來看着誏寒溪:“師——師祖。”
誏寒溪望着滿地的屍體,沉默了一會兒,随後看向柳樊瑀應道:“你很害怕?”
“我...”柳樊瑀說出什麼話來,喉間突然有種痛辣的感覺,想嘔的緊,“我想吐。”
誏寒溪眨了眨眼,愣了愣,他預想的反應不是這樣啊,随後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你等會兒。”
他咕咚一聲,硬是壓抑住了,握住誏寒溪的手腕:“我..忍得住。”
“不是...”誏寒溪有幾分不知所措,“你先前看了那麼多東西都沒覺得惡心,可這回...”
“你知道的。”柳樊瑀語調再平淡不過。
誏寒溪臉色有幾分變化,嘴角還是有微微的弧度的笑:“我知道,可這回捉鬼我們得去一趟柳家。”
“就不能不去?”柳樊瑀對那處沒什麼太好的回憶,他撒開誏寒溪的手,嘴巴抿成一條線,還是故作鎮定地看着地下倒地的每一個人,他們身上的法器,死狀,還有...柳家的令牌。
“什麼時候去?”柳樊瑀問道,“還有...”
“小樊瑀——”誏寒溪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你吃了藥嗎?”
“吃了。”柳樊瑀點了點頭。那個千子悲讓他們帶的,關鍵時候自己也可以練的丹藥,主要功能是防止那些怨氣障氣什麼的侵入靈識,有損神經和肉.體,關鍵是沒有什麼害處,還有強身健體的功能,所以甘山弟子都是每天必吃一粒,沒有例外。
柳樊瑀伸手去摸腰間的白葉,握緊它,眼前一片死屍讓他靈識震動,他此刻正平複自己的心情。昔日的記憶重現在他眼前,是那麼的真實.....
“樊瑀...”女子伸出手,張開手掌,掌心處有個小白饅頭,她笑了,聲音非常柔和,生怕驚吓到那個孩童,“快吃。”
“柳樊瑀,”誏寒溪全然不笑了,他似是知道了什麼,語氣中有幾分擔憂,但更多的還是批評,“你日後若是再這樣,是沒有命的。”
“我...”柳樊瑀思緒被猛地拉回現實,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薄汗,他皺了皺眉頭,拱手道,“弟子謹記。”這份平靜還未持久,柳樊瑀就察覺到了什麼,他與誏寒溪對視一眼。
利劍劃破空氣的聲音蓦然響起,柳樊瑀眼前寒光閃過,他側了側身,刀刃與肌膚相隔而過,“铮!”的一聲,匕首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被人重重飛到樹木上,深入樹幹。“誰!”柳樊瑀厲聲向林子深處喊道。
樹葉搖晃,風聲窸窣,在此黑暗之中,皓月當空,憑着二人頭上懸着的光亮倒也看得出幾人身影閃過。驟然,衣袍被狂風席卷的聲音貫入耳内,隻見一人從天而降,站在屍堆的空曠處,随後他的身後也陸續出現一些人。衆人皆是白衫銅鈴,為首的那人好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可給人的感覺确實冷冰冰的古闆。
少年朗聲回道:“柳氏,柳煦義。”
說罷,他向二人拱手作揖,恭敬的很,柳煦義身後的那些白衫人也跟着拱手作揖。少年的目光掃過面前兩人,再到荒地的那些屍體,他目無表情地對面前的柳樊瑀和誏寒溪說道:“此乃我柳家禁地,雖不知前輩們是如何踏入的。但無論如何,擅闖禁地,罪無赦。還請前輩們速速離開。”
言罷,柳煦義目光冷冽,左手握着劍的指頭撥開劍刃,露出些許劍身,明亮鋒利的樣子。他身後衆人也都将手抵于劍柄之上,欲要拔出,露出警惕的眼神。
“禁地?”柳樊瑀瞥了眼身旁神色淡定的誏寒溪,一臉木然地小聲問道:“師祖?”
他沒把話說下去,似是求個回答。誏寒溪耳朵靈着,自然知道他在問什麼,他幹笑幾聲,再悄聲回應:“事後再解釋,先把那小子搞定。”
柳樊瑀嘴角一抽,好你個誏寒溪,騙他進禁地看死屍不成,還招惹了柳家的道士,當真不明白你要做什麼,再者,他雖然也姓柳,但她這個柳和他們那個柳已然毫無關系了。
“且慢且慢,”誏寒溪笑着回道,“我們可不是有意來搗亂的...說來這裡腐臭味如此濃烈,不知你們柳家的各位——”他眯起眼看向柳煦義及其身後衆人:“究竟受不受得了?”
他這話一下子戳中了柳煦義一行人的痛楚,他們雖略施法術減輕了壓力,可說到底還是不能完全适應,每一次來這處呆的時間不能超過半個時辰,光是進林子到中心就已然花了許多時間,再算回去的時間,柳煦義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眉頭扭成一團,滿頭冷汗,再次拱手:“還請前輩們随我等離開此處,再做商議。”
“若我非要在這談呢?”誏寒溪笑了,那是得逞的笑,他抛出一張符箓,輕落在仰天跪地的男子額上,那股味道便淡然消散。
柳煦義松了松眉頭,着實奇怪,他呼吸的确是好過了不少,可他也不會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少年畢竟還是有幾分緊張的,再回道:“既如此...晚輩也不好說什麼。”他又想到了什麼,看了看那個跪地男子額間的符箓,正色道:“前輩可是入了仙道?”
柳煦義身後衆人一驚,紛紛議論。
“入仙道了?這...當真是遇到了個大人物,師兄,要不....”
一位弟子未說完,就被另一個人打斷:“要什麼要!得虧是師兄,我等可看不出。”
“都閉上嘴,”柳煦義語氣不兇,可還是有威懾力的,他小聲提點道,“暫且不要請示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