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在黃昏之時才趕回來,皆是精疲力盡,柳尋安排衆人完畢,也沒多少精力了,匆匆回了房。半路離開的柳勳及一些月伊弟子都回了本家,大概是覺得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妘逢雨帶着幾位餘下的自家弟子打了個招呼後就回屋了。
柳柒緣坐在桌邊,運用法力将體内殘留的瘴氣清除,昏暗的天空照不清他的容顔,他一邊直勾勾的盯着遠方,目光呆滞,獨自喃喃道:“阿姐……”
方才還在滿頭大汗的妘逢雨在進屋後就長歎一口氣,他随意用衣袖抹淨額頭汗珠,緊繃的肌肉終于放松,此番裝的頗為辛苦,也不知其他人有沒有看出什麼端倪。掌門給的藥雖然有一定的效果,但也不是徹底有效,藥效在回去的途中就會失效。
想到此處妘逢雨就心累,凡是遇到不懂的事情還是問師父吧……這麼想着,就從懷裡掏出傳信符,一番操作後燃燒,不少片刻就得到了回信。
妘逢雨看着符箓中所寫種種,眉頭微蹙。
……
柳樊瑀一直醒着,他睡不着,不為别的,就是妘逢雨。
月伊門下,掌門愛徒。
柳樊瑀思緒片刻,想到了當年見到的月伊掌門,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又想一想他的弟子,比師父有禮貌,比師父好說話,簡直就是…天差地别。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還是防着點吧。
不過最讓他奇怪的是,誏寒溪見着妘逢雨時的态度,總覺得不對勁,哪裡都不對勁。可這種不對勁又不能直白的問誏寒溪,萬一人家不願說,或是覺得自己多管閑事呢,凡事要把握距離。
他取下腰間的白葉,眯着眼看它細絲般的葉脈,腦子一抽,對着葉子悶悶道:“你覺得呢?”
此時誏寒溪正陰森森的站在柳樊瑀身後,笑着望着他的背影,正考慮他會什麼時候發現。柳樊瑀一個激靈,倏忽轉身,在看清身後人的容貌後,本應拔劍的手頓了下來,然後攥緊白葉,恭敬地作揖,道:“師祖。”
“覺得什麼?”誏寒溪開口問道,笑意不減,反而多了幾分打趣。
柳樊瑀莫名來了氣,将白葉别回腰間,回道:“沒什麼。”
誏寒溪拉來一旁的凳子坐下,一本正經的解釋道:“白葉儲存了我的法力,所以你們幹什麼我都知道。”
柳樊瑀将符箓和劍收拾好,誏寒溪來找他就說明要偷溜出去了,于是他随口敷衍道:“嗯。”
誏寒溪似乎還沒說過瘾,繼續道:“所以就算是那種那種以及那種事,我也可以知道。”
柳樊瑀:“……”你還真敢說,究竟是哪種哪種還有哪種事?
“記得很久之前,”誏寒溪說得有些起勁,“有位偷摸着去青樓尋歡的弟子……”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柳樊瑀用桌上的綠豆糕堵住嘴,隻剩支支吾吾的聲音。
“行了,走吧。”柳樊瑀順手又拿起一塊糕點,放到他手心上,凝重道:“不夠還有。”
誏寒溪聳聳肩,乖乖吃了下去,然後在二人偷溜的過程中,也時不時偷偷啃一口。
入夜,清風微涼。
黑夜中有兩個身影轉瞬即逝,迷霧中的森林免不了讓人浮想聯翩。
誏寒溪走在前面,忽然道:“你想問什麼?”
柳樊瑀愣了一下,低聲回道:“沒什麼。”
“問葉子可以,問我就不行?”誏寒溪笑道。
柳樊瑀覺得被看穿了,或許并不是覺得,而是就是,他嘴唇翕動,不知該如何開口。誏寒溪也不多問,繼續走着。
周圍的風景如二人第一次來時一般,散發微光的符箓漂浮于空中,周圍漂浮着紅眼黑煙的‘障’。柳樊瑀試探道:“問什麼都行?”
誏寒溪想了想:“什麼都行。”
“我…是不是見過妘逢雨?”柳樊瑀偷瞄誏寒溪的神情,繼續道,“就比如小時候……”
“沒有。”誏寒溪打斷他,“這是你第一次見到。”
誏寒溪停下腳步,滅了明火,‘障’很快飄到了柳樊瑀附近,不得不說,紅眼睛還是讓人發毛,即使沒有實體,一團雲霧樣的飄至柳樊瑀手側,然後穿透他的手背。‘障’害怕光亮和死者,誏寒溪在此處停下就是因為如此,可這樣的東西怎麼抓?
黑暗中柳樊瑀看不清誏寒溪的表情,他繼續道:“為什麼這麼肯定。”
“畢竟連我也是第一次見他。”誏寒溪道。他伸出手,向上空稍微一舉,一團不知哪裡飄來的黑煙盤旋在他的掌心上,然後略微施法,一團紅眼黑煙就變成了一個黑色的藥丸。
“阿——”誏寒溪手指捏着藥丸,對着柳樊瑀的嘴就塞。
柳樊瑀剛要開口說話,聽到誏寒溪的話又愣怔了那麼一下,嘴裡就被塞了這樣的東西,然後誏寒溪迅速拍拍他的背,一個措不及防,“咕咚”一聲就吞了下去。
“要不要問問他自己?”誏寒溪一臉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妘逢雨的話題。
柳樊瑀忍住了拿起拳頭打他的沖動:“你……算了。”
誏寒溪哈哈一笑道:“也不用等我們去找他了。”他側了側身子,月色灑在枯黃的草地上,不遠處青衫白袍的持劍者側身而立,眼眸低垂。
誏寒溪道:“這不就來了嗎。”
……
“小家主,”柳煦義拱手道,“甘山二位已經出去了,月伊弟子正在攔截。”
柳柒緣坐在椅子上手捧茶杯,一下一下刮着茶沫,又吹了吹:“月伊出面阻攔必有其因,不必多問,裝作沒發生就好。”
柳尋也在柳煦義身側,對着柳柒緣拱手問道:“小家主,可否問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