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這一避就是數日,當他跨進一方之境時,君懷正在院中下棋,膝上一團毛茸茸的青鳥睡得香甜。
微風拂過,沁人心脾。他一手執棋,一手舉起袖子為懷中的君拂擋風,不時看向懷中,眉眼溫柔,令他周身也散發着柔和的氣息。
其實這一點風哪用的着如此麻煩,支個術法罩子就能解決,常言情愛使人降智,現在看來此話不虛。
蘇言搖頭甩開雜念,想起正事,上前幾步道
“她又睡了好幾日?”
君懷執棋的手一頓,不解地看向他
“何意?”
想了想又道
“她已睡五日了。”
蘇言道
“這些年,她時常一睡數日,生息沉寂,她自己沒發覺,但我瞧着有些不對,可又看不出什麼,想着怎麼也該告訴你。”
話未盡,卻不難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君懷沖他揚首
“多謝。”
君懷突然的客氣,讓蘇言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回神退了出去。
眼看他出了院子,君懷才收回視線,看向懷中熟睡的君拂,眼中眸色越來越深,須臾擡手挽一個劍指停在君拂上方,指尖靈力湧動,緩緩移動,将她從頭到腳細細診斷。
做罷,發現結果與蘇言所說的一樣,看不出絲毫問題。但正因如此,反倒讓他的心開始沉重下來。
蘇言不會無的放矢,必是有所發現。但連他也檢查不出的問題,難不成···君懷眸子驟然一縮,閉上眼,從額間抽出一絲神識之力放入君拂腦中。
神識穿過四肢百骸,最終停留在她背後的脊骨處。
仙骨已失,那裡本該空空蕩蕩,卻有幾根金色細絲連接着。金絲之下,可見妖氣,魔氣,與另一道混雜的氣息各據一方,飄出一縷似鐵鍊般纏在金絲上,而在那三道氣息上另有一團仙氣如守門将一般盤桓在金絲上,不讓它們寸進一步。
君懷睜開眼,召喚出傳信靈鳥,将君拂的症狀和方才所見的畫面放入其中,做罷,一揮手,靈鳥沖入天際往仙族的方向飛去。
···
仙帝的回信很快,彼時蘇言正與君懷請辭,傳信靈鳥如落石般撥開雲霧向着二人所在急速墜落。
君懷施法拖住它,将它托至面前。
隻見傳信靈鳥瞳孔渙散,如醉酒般搖搖晃晃起身,又趴下。
這代表信中内容加急且多到靈鳥背負不起,君懷眸子一沉,将它放至掌心托着,伸手輕點靈鳥額間,信中傳來仙帝不急不緩的聲音
“我此前果然沒瞧錯,真是生機外洩。”
“你該知道,天道創造四族時,天地也滋生‘氣’以養萬物。所以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根’,也就是妖族的妖丹,仙族的仙骨,以及魔族的魔心。根’會為我們選擇适合的‘氣’并且免受其他‘氣’的侵蝕,這也是我們憑此區分各族的方式之一。”
“她如今的情況就如同一張漂白後的白紙,而各族的‘氣’就是染缸,紙上染的色越雜損壞的速度就越快,就如她的眸色便是受妖氣影響。至于她此前無'根'遊經四族而無事,我猜測是因為體内烙印充當'僞根'壓制着那些混雜的'氣'。”
“而今,烙印一除,沒了壓制,那些盤踞在她體内的‘氣’開始争奪吸食,便導緻她生機外洩。不過她之前應當吃了不少天材地寶,所以減緩了生機外洩的速度。以後再行一處洞天福地好生嬌養着,一消一補,再活個萬年應當不是問題。”
“不過,你若想徹底解決也不難,隻要将她的'根'找回便好。我看她體内已生仙絡,引仙氣盤繞,想必你已有成算。”
随着傳音一點點吐出,傳信靈鳥也終于卸下重擔站了起來,雙眼恢複清明,待最後一句話落下,撲撲翅膀,沖君懷輕叫兩聲,化為星光消散。
蘇言一直默不作聲,直到聽到仙帝提到仙絡才開口
“帝君,你可是想為君拂姑娘重塑仙骨,成為仙人。”
君懷垂下眼睑未答,與君拂初見時确實有這種想法,所以才會借息靈草與聖池助她滋養經脈,強健體魄。可如今···
“我不要成仙!”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他們不約而同擡頭,隻見君拂從樹上躍下,來到君懷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
“師傅,我不要成仙!”
成為仙人意味着從此失去七情六欲,記得所有人卻不再對他們抱有任何情感。這是對于正在擁有的君拂而言,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失去。
再者重塑仙骨需借天罰之力,君懷這等修為的人經曆一次都九死一生,更遑論她呢?
君懷與她對視着,眸中亦是情緒翻湧。
他如何不知,若是君拂成仙,他也将失去她。若是從前他不會猶豫,可是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私心。
須臾,君懷上前抓住她的雙手指尖摩挲道
"成仙是迫不得已的辦法,但你未必會走到那一步。我會去一趟北冥,看看你的族人是否有辦法。"
北冥,之前聽他們說起過,青鳥族離開仙界後就去了那裡。
君拂眸光乍亮,心中有些意動,她還沒有見過自己的族人
"我也去!"
"不行!"
君拂将手抽出,皺眉不滿道
"為什麼?"
君懷歎口氣,雙手覆上她的肩,好生解釋道
"北冥之行艱難路遠,我怕顧不好你。"
聞言,君拂眉梢微動,有些松動,君懷見狀再道
"不說一路風沙火海,便是到了北冥,因其四季無常,地動山搖更需時刻提心吊膽,如此,你真要去?"
待君懷說完,君拂已經徹底歇了念頭,搖頭乖巧道
"師傅你說的對,我如今身子狀況不明,指不定什麼時候又睡了過去,倒拖累你,還是在家乖乖等你的好。”
要見族人一面太過兇險,不見也罷,但是她實在好奇他們是否與她出現同樣的症狀,又是否有解決之法,若是有自然最好不過,畢竟她身體中有這麼一個隐患,實在讓她不安,這般想着不由多嘴又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