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遲宋不注意,尤絮快速選了第二條紅繩。
等遲宋接完電話,她跟沒事人一樣笑笑,“走吧,你有事情嗎?”
遲宋點點頭,“我得回公司一趟。”
尤絮跟着遲宋來到他的車邊。
“不知不覺走了還挺遠。”遲宋拉開車門請尤絮入座,“我送你回酒店。”
尤絮上了車。
一分鐘的車程,車内彌漫着淡淡的茶香味,是遲宋放在裡面的香薰散發出來的。
尤絮一出車門,頭上便淋了一片雪。她抓住那片雪花,到手中時已然融成一滴水。
“再見啦。”尤絮眨眨眼。
遲宋揮手,“一切順利。”
遲宋到公司樓下時才發現,副駕駛座位上落着一根紅繩,上面挂着一串金色的柳絮。
他低笑。
「遲宋:你的紅繩,忘拿了。」
尤絮在那頭壓不住嘴角:
「尤絮:忘拿了的話,那就送你啦,保你一直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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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保送考試。
尤絮起了個大早,反複回味着昨夜遲宋的那番話。
心裡好像沒有那麼苦澀了,生澀的味道慢慢化為甜味,醞釀在她心裡,成為一顆甜糖。
整個考試期間尤絮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狀态,人生格言是“相信自己是最棒的”。從考場走出來時,尤絮被招生處的老師喊住。
成績優秀的考生都會進入最後一個環節——現場面試。尤絮跟着帶隊老師來到面試的教室外等候。大約有幾十人都在等待,默念着自己過會兒面試的台詞。
尤絮翻開自己的簡曆,開始思考着等下怎麼回答問題。她仰頭空想,手緊張得微抖,手中的簡曆不慎滑落到地上。
尤絮剛打算彎腰撿起,卻被一隻纖細白嫩的手搶先,那女孩收拾好後還給了尤絮。
“謝謝你。”尤絮沖女孩笑笑。
“你完全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考試加油啊。”女孩留着一頭幹淨的一刀切短發,一雙狐狸眼微彎。
尤絮心底一暖。女孩子的贊美,往往是良好的安慰劑,尤絮一下子都不緊張了。
她的心态好了很多,面試的過程也能算得上流暢。考試正式結束。這場暫時不知結果的盛大比賽,就像是一場沒有停歇的夢,一直延續到尤絮回到江雲,才朦胧地醒來。
尤絮同那個短發女孩加了微信,知道了她的名字——倪盞。
倪盞是一個鮮活的女孩,她滿屏的朋友圈都能滲出來那張揚的生命力。尤絮望着那一組組明媚的照片,嘴角也淡淡上揚。
回來時正臨期末考試,尤絮馬不停蹄地奔波一路,總算等到期末後的周末,能夠歇上一歇。
尤絮癱在家裡睡了整整半天。
醒來時,已是下午三點。厚重的窗簾沒生氣地耷拉在地上,趕跑了窗外的天光,尤絮緩緩從床上坐起來,眼前一片昏花。
房間内不透風,烏壓壓的一片黑隻能隐隐望見室内陳舊老朽的擺設,都像是十幾年前才會用的物品。尤絮從床上下來,打開房門,發覺另一間卧室沒有躺過人的痕迹,尤華又在外面混了一夜沒有回來。
尤絮習以為常,匆匆洗漱後收拾書包,打算去縣圖書館借書。
“你們是不知道,我家絮兒出息了,前兩天去北迎考試,準備去那邊兒讀大學呢!北迎——那可是首都!”一拉開房門,響亮的中年男人嗓門大傳。
尤絮蹙眉,俯頭往下望,果然看見了尤華得意吹牛的身影,周圍坐着一堆筒子樓裡的鄰居,一臉吃屎但又不能說的表情。
尤絮歎氣,背着書包下樓,想假裝沒事人一樣離開這鬼地方。
“喲,你看這絮兒不是來了嗎,好久沒好好瞧瞧了,讓王姨好好看看高材生什麼樣了?”
還是被逮個現着。
尤絮勉強擠出一個笑:“王姨下午好。”她又沖其他鄰居淺淺打了個招呼。
尤華喜氣洋洋的,整個人撲過來拉住尤絮,一身酒氣熏天還未消散。
“我家絮啊,長大了,也讓人省心不少,真不賴我那麼疼你啊!”
鄰居不忍直視。
住這裡的人誰不知道,自從尤華成為賭徒以後,就愛把他家女兒當個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有時候夜深,都能聽見男人的怒吼和女孩被鞭打發出的悶聲。
可沒人敢出來管。
誰會願意為了一個點頭之交的小女孩去招惹一個紅眼的賭徒?
尤絮從一身酒氣煙味中抽離出來,強忍着惡心的意味道:“我先走了,大家再見。”然後,迅速逃離現場。
胃裡一陣子難抑的惡心。
尤華從來都不是一位好父親,甚至可以說不是人。
有段時間尤華酗酒上瘾,再加賭運不佳,一回家發現尤絮癱坐在沙發上沒有學習,便将她拖到院子裡,讓整個院子的人都來看她的丢人難堪。
這塊地面斑駁的院子裡堆積着各種不需要的雜物,花壇裡雜草的刺痛,地上混雜的泥土味,尤絮現在也依稀記得。
當然,還有那些不忍直視卻又抵擋不住八卦閑心的眼神,她永遠葬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