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不丁回想起這段時間在赤月峰與師父的相處,大抵便是臨死前的回馬燈,想起師父如何讓他日漸安心下來,心中終究難平。
謝槿咬破唇角讓自己盡量清醒,雙眼卻慢慢渙散。
“師父……”
這次喚你,你還會出現嗎?
蛇尾圈住謝槿,将他送到大白蛇血口之下,大白蛇聞聲譏笑道:“别叫了,你師父死了……”
它話音猛地一頓,因為蛇尾圈緊的謝槿身上忽然冒出了一道白光,冷得叫蛇尾為之震顫。
不,又似乎不是冷的。
沒等大白蛇想明白是什麼,那白光倏然在蛇尾下炸開來,它極為鋒利,猶如刀劍一般,金戈氣息驟現,将蛇尾斬成了七八段。
“好痛!”
大白蛇哀嚎一聲,再顧不上謝槿,蜷起整個蛇身,再看蛇尾,竟硬生生被斷了足足一丈長!
蛇血湧出,叫大白蛇又痛又怒,蛇瞳後方蛇鱗炸起,朝那白光所在嘶吼一聲,“什麼東西!”
卻見白光漸漸淡去,謝槿安然平躺在地,腰間鐵球卻化成了人形傀儡。莫說是大白蛇,就是謝槿也從缺氧狀态中被驚醒過來。
“……鐵疙瘩?”
往日給他做陪練的鐵疙瘩劍傀,正立在他面前,高大身軀擋在大白蛇前,分明與往日并無什麼詫異,但眼睛的位置卻亮了起來。
哪兒管斷蛇尾的是人是鬼,見到劍傀白蛇便憤憤咬去。
“該死!賠我尾巴!”
劍傀不會說話,隻會默默動手,鐵掌下化出一道寒光,有風卷來,透出撕裂大霧的威壓。
大白蛇頓感不妙,往後退去。
“劍氣?不好!”
它竟轉身要跑!
謝槿怔了下。
便見劍傀舉臂揮劍,劈出兩道劍氣,一道追上大白蛇,将大白蛇攔腰斬斷,另一道劈開彌天大霧,轟然間,大陣破碎,整片天地都在震顫,慢慢被外面的月光剝開來!
謝槿搖搖欲墜爬起來,怔怔看着大霧散去,露出幾處隐沒在深山密林之中的殘垣斷壁。
大白蛇的身軀重重倒在廢墟之中,被從中劈開的蛇身中滾出來一具被血水裹滿的男屍。
看衣裳,似乎是除了雲巍的另一個神劍門弟子。
謝槿睜大眼睛呆了一陣,幾乎忘了呼吸,直到劍傀手中劍光散去,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去,好帥!”
“在說什麼怪話,不疼了?”
聞折柳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謝槿猛地一驚,回頭看去,就見他正斜躺在樹上,手裡拿着白玉酒瓶,懷裡是被他按在掌心裡的小黃鳥,他那一身玄衣纖塵未染,就好像隻是在樹上睡了一覺,根本沒有出去過。
“師父……唔!好疼……”
謝槿想走近,一擡腳就疼得倒抽涼氣,肩頭疼、腰背疼、手肘疼、膝蓋疼,哪兒都疼!
聞折柳挑起眉梢,帶着小黃鳥飛下來,擡指彈出一道靈力,沒入謝槿身上,他馬上就不疼了,不可思議地低頭打量起身上傷處。
“方才在那小蛇面前都不喊疼,這會兒才疼了?”
謝槿一聽這話再次瞪大眼睛看向聞折柳,眼神帶上幾分譴責,“方才?師父一直都在嗎?”
“也不算,你殺那個神劍門的弟子時我才剛到。”
聞折柳松開小黃鳥,任其撲騰翅膀飛向謝槿。謝槿本想伸手去接,小黃鳥一靠近他卻調頭飛走,跟見了鬼似的,鑽回聞折柳懷裡,謝槿才後知後覺,自己手上都是血水。
身上也有。
之前蛇尾被斷時,濺上了不少蛇血,又腥又沖。
謝槿鼻子一抽,差點吐了。
他也不怪小黃鳥嫌棄自己了,但還是不滿聞折柳,“雲巍死時師父就來了?那師父為什麼不出手幫我?我剛才可是差一點就死了!”
聞折柳哼笑一聲,“我若出手,你還能臨危突破?”
道理是這個道理,謝槿也不希望自己到出師時都沒辦法獨當一面,可心裡還是有點委屈。
“那方才大白蛇要吃掉我,師父你就這麼看着?”
聞折柳拎起玉瓶悠悠飲了口靈酒,瞥向立在一側的劍傀,“這不是有劍傀在嗎?你若遇到緻命危機,他會覺醒救你。雖然以前隻是看大門的,但對付化神期以下還行。”
謝槿被他堵得無言以對,這種事情師父居然不早說?可是……他真的很想師父來救他啊!
看聞折柳還是一副絲毫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謝槿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又彎唇笑起來,“師父知道嗎,在我們人間有這麼一個說法,一個人面對危險時會驚恐害怕,如果這個時候被另一人救下,這個人很可能會情不自禁對後者産生情愫!”
不錯,就是吊橋效應!
聞折柳看他繞過自己走向劍傀,含着半口清寒靈酒,輕挑起眉梢,示意謝槿接着往下說。
謝槿嘿嘿一笑,也不管劍傀那鐵疙瘩有多咯人,一把抱上去,微眯起眼,由衷感歎一聲。
“我現在覺得,跟着劍傀,比跟着師父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