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今日的大師兄,他放言要護你,又欠你一份機緣,就是你的最強後盾,不會介意你向他求助。而後者便是白疾、小白蓮這些人,你越忍讓,他們就越要害你。】
謝槿意味深長看着紀雲舟,溫柔的桃花眸中滿是期望,“近來的事,小師弟是吃了一些苦頭,但若是能從中吸取到教訓,有時候禍事,也會變成機遇,隻要能夠抓住機遇,就能變為好事,小師弟可要認真記好。”
禍事也能成為機遇嗎?
紀雲舟似懂非懂,“我記住了。”
謝槿言盡于此,沒再多說,再說下去,他覺得自己就要忍不住把劇情全都告訴紀雲舟了。
二人回了赤月峰後就分開了,謝槿剛回到澄心園,正蹲在龍槐樹下曬太陽的小樹靈一見他就跑過來,黏黏糊糊地抱住大腿喊他爹。
謝槿摸摸小樹靈腦袋,帶一鳥一樹靈回了正房。
今日他才去過明心堂,大師兄也表明了态度,想來短時間内不會有人作亂了,他便整理出來紀雲舟所需的丹藥材料,趁機煉丹。
對待蕭珩吩咐的事,紀白漣再是不願,也很快平息了清月峰的流言,同時澄清了紀雲舟生母曾是紀家家主的真相,而非如謠言中那般,自小住在舅舅家中,寄人籬下。
而因為九峰大師兄蕭珩和二師兄謝槿明裡暗裡的撐腰,紀白漣和白疾都收了手,明心堂的小霸王又放話要罩着紀雲舟,之後一個多月紀雲舟的修煉生活也進入了正軌。
春日多雨,紀雲舟時常病發。
但在這一年春天,他病發時不再如往年那樣痛苦,因為謝槿把六品漱心丹給他當糖丸吃。
六品靈丹當糖吃,謝槿如此大手筆,紀雲舟是有些震驚的,也從他的心聲中知道了謝槿之後對解決自己體内寒毒的計劃。因為謝槿的藥傷身,每三個月才會給他服用一次,漱心丹的确是要給他補身子用的。
而漱心丹吃得多了,紀雲舟受寒毒侵蝕多年的根骨也在慢慢恢複,雨天也能出門上課了。
除了有些乏力,并無其他不适。
謝師兄小時候曾救過他,讓紀雲舟吃什麼丹藥他就吃什麼丹藥,絕無二話,因為這是他小時候顯靈的山神大人,他相信謝師兄。
轉眼半個春季過去,雨水轉少,天氣漸漸熱起來。
這日無需上課,紀雲舟從淨月峰出來,偶然想起來明心堂的師兄弟們都去觀看過的後山崖壁刻字,于是騎着仙鶴去了主峰一趟,站在瀑布下感悟良久,見還有許多熟悉面容在瀑布下打坐,他便悄悄退出去。
深刻崖壁上筆鋒淩厲的‘九天攬月’四字的确蘊含着高深劍氣,可他才剛習劍,感悟不多。
紀雲舟慢慢往主峰前山走去,路過一處靜寂亭台時,餘光忽而瞥見一道熟悉身影,是蕭珩。
一個穿着銀灰色衣袍的外門弟子正跪在他面前,不住向他磕頭哀求,蕭珩臉色卻很冷肅。
紀雲舟從未見過蕭珩臉色這麼冷淡的時候,心知自己不該摻和,想當做沒看見悄悄退走,蕭珩這個金丹大圓滿卻先一步發現了他。
“小師弟!”
紀雲舟隻好停下腳步。
蕭珩又低頭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清風,沉下臉道:“今日你是來主峰送東西,我便不與你計較了。可我說過,我隻是送你去外門已經是對你仁至義盡,你在外門如何都與我無關,更不要妄想再回到内門!若再尋機來糾纏我,你連外門都别待了!”
清風當即噤聲。
蕭珩冷然拂袖,大步走向紀雲舟,神色才緩和了些。
“小師弟怎麼來了主峰?”
遠處一道劍影飛過,劍上的紀白漣看見蕭珩本欲過去,發現紀雲舟在時又停下來,沒看到謝槿在他身邊後無端松了口氣,而後眸光一轉,望向那正從地上爬起的清風。
後者正狠狠瞪着蕭珩背影。
曾在主峰侍奉蕭珩多年的雜役,終究還是在被趕出外門又被蕭珩拒絕後,恨起了舊主。
可饒是如此,他也什麼都做不了,隻是抹去額頭上磕出來的血水,咬牙切齒轉身離開。
紀雲舟若有所思,再看向蕭珩與紀雲舟二人相談甚歡的背影,忽而勾起唇角,禦劍離去。
謝槿不在,蕭珩和紀雲舟交談非常順暢,蕭珩很快就知道紀雲舟是來主峰觀崖壁劍氣的。
果然二師弟不在,他和小家夥之間相處就很自然!
天色已不早,蕭珩送紀雲舟回赤月峰,知道他今日跟秦念約好了去淨月峰玩還有些詫異。
紀雲舟也有些臉紅。
秦念約他不止一次了,他會答應,是因為之前謝師兄說過很喜歡秦念這樣活潑的性子。
淨月峰離清月峰太近了,饒是最近紀白漣和白疾還算老實,蕭珩仍是有些不放心,“小師弟去淨月峰時,沒碰到什麼奇怪的人吧?”
紀雲舟緩緩搖頭,“隻是見了秦念的師兄師姐們。”他想了想,又說:“他們都很溫柔。”
難怪能養出來秦念這樣成天樂呵呵的性子,也就是師兄師姐都寵着,才能如此無憂無慮。
他忽然有些羨慕秦念。
蕭珩暗松口氣,“有些日子沒見到二師弟了,讓他來明心堂授課也婉拒了,他在忙什麼?”
紀雲舟道:“前段時間謝師兄在給我煉丹,最近……小樹狀況不大好,這幾天很是嗜睡,謝師兄很擔心小樹,一直在查閱古籍。”
事實上,小樹靈的狀況不是第一天出現的,今年開春後它所需靈氣就比從前多數倍,謝槿還以為它要化形了,給布置了更好的聚靈陣。而最近這些天,見不到往日總蹲在龍槐樹下曬太陽的小樹靈時,紀雲舟才想起了這隻小樹靈近來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這幾日天天都挨着謝師兄睡大覺。
“那隻小樹靈嗎?”蕭珩道:“還記得我和二師弟剛入攬月宗沒多久,那小樹靈就跟着二師弟了,二師弟常在信中與我說這小樹靈怕生、黏人又乖巧,的确是當成親孩子照看的。不過樹靈若不能化形,壽元隻怕……能熬過這麼多年,也算很幸運了。”
紀雲舟睨他一眼,有些不滿。
“謝師兄說會治好的。”
蕭珩摸了摸鼻尖,“那就好。”
紀雲舟瞪完人才發覺自己有些失禮了,可蕭珩反應這麼快的改口,也未免太流暢了點……
蕭珩也反應過來了,他堂堂大師兄,幹嘛要在這個小家夥面前心虛?他也是擔心小樹靈萬一有點什麼,二師弟會傷心難過嗎?
一種微妙的氛圍在二人之間流轉開來,紀雲舟低下頭神色尴尬,蕭珩想了想,卻笑起來。
“小師弟還是小時候那樣。”
小時候?
紀雲舟怔了下,想起來在娘親還未病逝前,自己也是無憂無慮、膽大活潑的家主之子。
而大哥哥,也沒什麼變化。
蕭珩冷不丁又說:“若我沒記錯的話,前些日子是明心堂的月末考核,小師弟成績如何?”
紀雲舟不想說話了。
不提成績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明心堂隻教基礎課,有符箓、法陣、術法、煉丹以及最基礎的控劍術,雖然内門弟子不全都習劍,學一手控劍術也是有益處的。
每月月末的小考并不是硬性規定的,若是有急事或是閉關也可以缺考,到年末還有大考。
紀雲舟比較擅長煉丹,其他也都還算可以,就是這控劍術差了點,在這個月末小考時成績幾乎是倒數的,他的同桌比他還更差。
就算謝師兄說他總體成績還算可以,還給他獎勵,又拿出早期修煉劍法的心得冊子給他參考,紀雲舟對他的成績還是有點沮喪。
赤月峰還有些遠,紀白漣倒是先一步回到了清月峰,踏入山頂宮殿,不意外差點撞上黑着臉禦劍出山的戚凡,也不意外看到明禮真人拂袖回房,殿前隻剩下一個白疾。
白疾跟紀白漣從來無話可說,轉身就要走,正要路過紀白漣時,紀白漣忽然笑着開口。
“看來師父又拿你氣戚師兄了。”
白疾冷哼一聲,自顧自離開。
紀白漣望向他的背影,笑眯起眼,“方才我去主峰送丹藥見到雲舟表弟了,他與大師兄在一起,想來大師兄真的很看重他,那麼他拜入三陽劍脈的日子應當也不會遠了。”
白疾停頓腳步,眼神陰鸷。
“你會容許他好起來?”
紀白漣笑吟吟道:“我與他終究是表兄弟,可白表弟你與他,可是死敵啊。且不論你們父輩之間的恩怨,白疾表弟你猜,他需要多久才能知道當年給他服下的藥是你們白家給的?又可會在大師兄和謝師兄的庇護下劍道大成,最後向白家揮劍呢?”
白疾面色陰沉,“你想幹什麼?”
紀白漣偏頭望了眼殿内,嘴角往下撇去,壓着嗓音道:“我知道你白家背後有人,你也該清楚他的路走得越順暢、越高,對你我兩家都絕無好處,既然不方便在内門動手,有一枚棋子,我想表弟應當用得上。”
送紀雲舟回到赤月峰時天都快黑了,兩人才剛落地,就聽見謝槿的心聲從澄心園傳出來。
【啊啊啊還是找不到法子!小樹,你撐住啊!我再找找看,一定能找到讓你化形的古籍!】
這哀嚎聲吓得頭一回聽見的蕭珩差點摔了,回頭看紀雲舟面不改色,心道小師弟果然什麼都聽不見,二師弟為了小樹靈也的确很愁,要不回頭問問他要不要幫忙算了。
紀雲舟也在悄悄打量蕭珩,見他神色平靜,心底也松了口氣,大師兄果然聽不見謝師兄的心聲,否則,大師兄會被吓得不輕吧?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還好大師兄/小師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