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墨旬立時緊張起來,往樓下看了一眼,誰知正好撞上往上看的陸宣視線,吓得他當場坐不下了,放下酒壺就起身,“師父叮囑我這次出來不準喝酒……六師弟還說會看好我,大師兄二師兄,你們怎麼不早說啊!”
“要是六師弟跟師父告狀,我就要挨罰了!”墨旬急得抓耳撓腮,跟幾人擺擺手就走,“勞師兄們先幫我攔着六師弟,我出去散散酒氣!”
他往樓下再看,果然見到陸宣進了酒樓,二話不說就直接從窗口跳出去。謝槿挑起眉梢,低頭一看,墨旬那顆光頭正在沖他擺手。
謝槿抽了抽嘴角,回頭看向幾人,幾人俱是失笑。
陸宣沒上樓,很快就又走了。
這會兒墨旬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不過依蕭珩看,他肯定會被陸宣抓到,“五師弟定是忘了,六師弟在執法堂多年,很擅長追蹤之術。”
慕容景笑道:“墨旬師弟倒是很風趣,攬月宗的師弟們也都很有趣。”他說着看向謝槿,溫潤黑眸似乎又溫柔了許多,準确來說,他這種眼神在謝槿看來就是看狗都深情。
“謝道友,好久不見,不知先前送去的靈茶可還适口?”
謝槿笑應:“摘星閣的靈茶自然是極好的,我不過提了一句,道友便送來,實在是費心了。”
慕容景輕輕搖頭,“你想要的話,我自然會給你送去……”
他話還沒說完,小黃鳥就撲騰翅膀飛過來,擋住他看謝槿的視線,慕容景怔了下,笑道:“道友的靈寵也還是一如既往的護主呢。”
“小祖宗,慕容道友是好人。”
謝槿趕緊把小黃鳥撈回來,沖慕容景歉意地笑了笑。
其實他跟慕容景不算多熟悉,隻是因為兩個宗門與他有過幾次接觸,但對方一直很熱情,兩個宗門也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這摘星閣不僅消息靈通,還修習觀星推衍之術,這種朋友他當時是願意結交的。
可不知小黃鳥怎麼回事,每回碰面都對慕容景有敵意。
還好慕容景不介意,大方地笑說:“不礙事,謝道友的靈寵活潑可愛,我也很想養一隻。”
這壓根就不是他的靈寵。
謝槿心想,這是他祖宗啊。
幾人說話間,隔壁桌的幾個修士似乎醉了,讨論着事情的聲音越來越大,還提到了龍宮。
“聽說了沒,這次東州論道大會,那位小龍尊也會來。”
“這究竟是來論道的,還是來找茬的,誰又說得準?”
“我收到消息,若是這龍尊真要出手,太虛宗那位千年前就已經半步飛升的仙君也會出山!”
聽到這話,幾人都靜了下來。
看慕容景的心神都被吸引走了,謝槿悄悄将杯中的紅桑酒倒入袖中,換上儲物戒裡的葡萄汁,看去跟原本的紅桑酒沒有太大差别。
慕容景看過來時,他便露出疑惑神情,“太虛宗仙君?”
慕容景解釋道:“聽聞千年前,太虛宗出過一位天生道骨的天才弟子,百餘年内便修煉到大乘期,三百年便是半步飛升,千年來一直在為成仙閉關。沒想到今日會聽到他要出山的消息,竟是為了那位小龍尊嗎?”
【龍尊?仙君?怎麼聽着聽着,熟悉感越來越強了……】
可要說是什麼,謝槿又想不起來,也沒留意到蕭珩正趁二人說話,悄悄倒了一杯茶水送到紀雲舟手邊,将原本放在那裡的其中一杯看去色澤更深一點的紅桑酒換了過去。
這茶水也透着紅褐色,看着與酒水相似。蕭珩傳音道:“小師弟年紀小,喝些茶水就好了。”
紀雲舟無奈他與謝槿都将自己當成小孩,默默點頭,看了看兩杯酒水,端起其中的茶水。
慕容景若有所思,舉杯道:“罷了,這太虛宗與龍宮的事誰也說不準,先前謝道友回禮的靈酒很是不錯,不知這紅桑酒可能入口?”
謝槿自知換了靈酒,便笑眯眯端起左手邊的酒杯。
“請。”
他朝慕容景笑了笑,舉杯抿了口酒水,但酒水一入喉他就感覺不對勁——這不是他的葡萄果汁小甜水,分明就是東州的紅桑酒!
謝槿睜大桃花眸,看向左側。
紀雲舟也正在喝着的‘紅桑酒’,可這酒水的顔色看着明顯更像是茶水,再看蕭珩手中正往嘴裡送的酒杯竟依稀透着一抹紫紅色,緊跟着,喝到了葡萄果汁的蕭珩也僵住了。
看起來,換酒的不止他一人……
那這三杯酒裡,隻有一杯真酒,一杯甜水,一杯茶。
這口紅桑酒含在謝槿嘴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謝槿猶豫一瞬,便見慕容景真笑眯眯看來,好像是在等他評價紅桑酒的滋味。謝槿實在沒辦法,隻能苦笑咽下口中的酒水,耳根幾乎是立刻就紅了起來,身體也在發熱。
“紅桑酒……的确很不錯。”
慕容景笑道:“道友喜歡就好。”
蕭珩僵硬地咽下口中的小甜水,眼神充滿了迷茫。
這不是紅桑酒啊……
紀雲舟喝着茶水,一無所知。
隔壁不知哪個宗門的修士越說越大聲,傳到這邊來。
“據說龍宮對這小龍尊寄予厚望,說是數千年來血脈最純正的青龍,有望重振龍族榮耀,就算太虛宗仙君出山,隻怕也很難赢吧?”
“可太虛宗仙君畢竟多修煉千年,又是東域第一人,聽聞近千年前就能與劍閣的劍尊打成平手,我覺得,這位太虛宗仙君哪怕是在四大宗派裡,也是能稱得上一句最強的!”
“那萬一龍尊比他還厲害呢?”
“那我倒是更看好比龍尊更早出世的不死山鳳尊呢。”
“我覺得最強的該是劍尊!”
慕容景聞言搖頭笑歎,“孰強孰弱,比過才見分曉。”
“哈。”
謝槿垂眸低笑一聲,“什麼仙君,什麼龍尊,什麼鳳尊劍尊,都不過是各自宗門勢力的最強者,要說九域第一之名,誰能勝過那人?”
桌上三人聽他冷不丁發出奇怪的笑聲,都狐疑看來。
“謝道友?”
隔壁桌那些半醉的修士也沒錯過謝槿這話,便不悅看來,“那你說說看,九域第一是誰?”
謝槿重重放下手中酒杯,猛地起身,懷裡的小黃鳥從懷裡滾下去,連忙撲騰翅膀飛回桌上,卻見謝槿桃花眸濕潤,神情異常亢奮。
“九域第一,自然是忘憂真人!”
蕭珩驚得差點噴出一口小甜水,忘憂……忘憂師叔?
慕容景和紀雲舟看謝槿的眼神也仿佛他被鬼上身了。
幾名修士站起來面面相觑。
“忘憂真人是誰?”
“沒聽說過啊……”
“哪個宗門的?”
謝槿嗤了一聲,面露鄙夷,“連忘憂真人都沒聽說過?真是孤陋寡聞!那我便與你們說道說道,你們可曾聽過一句話?仙之巅,傲世間,有我忘憂便有天!還有這樣一句話,先有鴻鈞後有天,忘憂真人還在前?”
他這話擲地有聲,樓上沉默一瞬,幾個修士才回神。
“好狂妄!那忘憂到底是誰?”
樓上所有人都在矚目謝槿,坐在謝槿身後的紀雲舟先紅了臉,羞恥感油然而生,他慢慢轉過頭看向另外二人,就見二人也紅了臉。
“這,二師兄喝醉了?”
謝槿桃花眸子一顫,對這小聲的詢問格外地敏感。
“我沒醉!”
對面幾個修士沒等到他回應,氣得撸起袖子站起來。
“管他忘憂是誰!這小子好生狂妄,有本事與我一戰!”
謝槿睜大桃花眸,彎唇露出笑容,居然興奮起來了。
“來啊,誰怕誰?”
蕭珩和慕容景再看不下去了,不約而同按住謝槿,一人扔下靈石,一人拉上紀雲舟,硬着頭皮逃跑似的往樓下去,“抱歉抱歉!我師弟喝醉了,說的不過是些醉話罷了!”
紀雲舟反應過來,趕緊把小黃鳥揣進懷裡一起帶走。
生怕酒樓裡那幫修士追出來,蕭珩一路按住謝槿,出了酒樓就帶人禦劍。不料謝槿力氣大得很,蕭珩已經很努力拉住他,還是好幾次差點被掙脫,好在慕容景按住了人。
好不容易離開喧鬧的集市,落到一處屋頂上,蕭珩和慕容景對視一眼,無不累得夠嗆。
這回謝槿總算掙脫他們,扶着額角在屋頂搖搖晃晃。
“你們拉着我幹嘛?這裡又是哪裡?我還要打架呢!”
慕容景抹了把冷汗,心有餘悸地看向蕭珩,“謝道友往日喝醉後,也這般……狂放不羁嗎?”
蕭珩也累得不行,喘着氣苦笑,“往日未見他醉過……”
離開酒樓這麼一會兒,謝槿醉意上頭,白皙臉頰紅透,原本隻是清秀的臉竟有幾分豔麗。
他踩着屋脊往前走,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屋脊盡頭。
再往前一步,就要踩空了。
紀雲舟因為修為低晚了幾人許多,這才跟在後面禦劍過來,見到這一幕頓時神色緊繃。
“快拉住二師兄!”
蕭珩和慕容景聞言轉頭看去,謝槿剛好一腳踩空。
绯衣身影一晃,往墜下去!
“二師弟/謝道友!”
謝槿被他們吵得腦仁疼,蹙起桃花瓣兒似的眉眼。
下一瞬,墜落的身體卻被一隻手自身後輕輕接住。
渺渺月色下,禦劍而來的紅衣修士一伸手就輕而易舉将這個喝醉酒的青年帶入懷中,讓他穩穩地靠着自己站在了赤紅色的劍影上。
屋頂上三人都暗松一口氣,可看見那極其俊美豔麗的紅衣男人,紀雲舟神色又警惕起來。
“這是……”
那一身近乎标志的紅衣讓蕭珩認出來人,放松下來。
與此同時,謝槿抵着來人肩頭緩了緩神,慢慢擡起頭來,濡濕的桃花眸打量起來人容貌。
“诶?你是誰?”
聞折柳聞到一縷淡淡的花香,垂眸望向他,眼底有些無奈,又帶着幾分難以察覺的縱容。
“你看我像誰?”
“好像,有點像師父……”
謝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伸出雙手摸了摸聞折柳的臉,眼尾泛紅的桃花眸霎時亮了起來,雙手環住聞折柳後頸,笑着跳進他懷裡。
聞折柳隻得攬住謝槿纖細的後腰,免得他摔下去。
“鬧什麼?”
謝槿小狗似的胡亂蹭着他脖子,嗓音聽着也像撒嬌。
“師父,你怎麼知道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