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書真人合起折扇,輕輕敲打手掌,“若是在往年,論道大會已經開始了,看來這次傳聞要來的貴客架子不小,這是要壓軸啊。”
等了一陣,劍閣那位帶隊的紫陽劍主先開了口,“四大宗派都已經到齊,還要再等何人?太虛掌教,以本座看,不如就先開始吧。”
太虛宗掌教面露苦笑,“這,還有貴客未到……”
他話音剛落,天邊傳來一聲輕笑,“紫陽劍主還是那般心急,我萬靈宗路途遙遠,總是要來得晚一些的,不過也未耽誤太多時辰。”
衆人望向上空,便見一頭遍布金色骨甲的獅頭妖獸踏雲而來,身後拉着華美車架,還跟着兩排極為年輕俊美的少男少女,衣着妝容都與人族截然不同。車架落到擂台的靈光浮橋前,兩名戴着面具的黑袍侍便攙着一個披着雪白狐氅的妖異男子下來。
無需細看,都能看出這是妖族。
那妖異男子眉心有着赤金色的妖紋,襯得一張陰柔的臉煞是妖豔,雙瞳也透着淺金色。
劍閣的紫陽劍主冷下臉,“妖族來的?你是何人?”
“萬靈宗左護法白十九。”
男子敷衍地朝太虛宗掌教拱了拱手,便往擂台上走去,“多謝太虛掌教體恤我們萬靈宗頭回參加論道大會,特意等到我等趕來。”
他這一走來,一股香氣便悄無聲息地自擂台暈散開來,被風一吹,卷到擂台邊的浮台上。
不少修士都聞到這股香氣,有人當場失态,面紅耳赤心思躁動,竟想往台下撲去,有人迅速運功抵禦,也有人面露鄙夷布下結界。
而攬月宗這邊,玉書真人在聞折柳皺眉的同時就揮扇布下結界,将那妖異香氣隔絕在外。
“這妖族人真是不講究。”
聞折柳先看了眼謝槿,拿出酒葫蘆灌了幾口靈酒。
謝槿聞到清冷酒香,被熏到窒悶的感覺才好了些。
【這就是妖族新興的萬靈宗嗎?好熟悉的名字。】
不少人與玉書真人一樣不滿,紫陽劍主更是掐起劍訣,指尖寒光閃過,彈出一道劍意。
“論道大會豈是你妖族放肆之地!”
劍意霎時震散妖異香氣,臨近白十九時,他身旁兩個侍從忽然閃身來到他面前,齊齊出掌擋下那道劍意。白十九面無懼意,還笑道:“哎呀呀,我不過開個玩笑,紫陽劍主怎麼就急了?這是要下場與我切磋嗎?”
沒人料到這還沒開始紫陽劍主就要出手了,玉書真人頗為期待地搖起折扇,“打起來好啊,看來這次的論道大會要比往屆更有新意!”
往屆哪回不是四大宗派獨占鳌頭?妖族顯然有備而來,這次總算也能看到點不一樣的了。
紫陽劍主面色冰冷,正要起身。
“打就打,誰怕……”
忽而龍吟聲出,一尾金龍俯沖而下,強悍的餘威叫整個擂台一震,随即傳來洪亮大笑——
“這就要打起來了?不管你們是誰,第一場我龍族都先占了!誰敢上台,與我龍族一戰!”
那人說罷,金龍化為人形,數道靈光直接出現在擂台之上。幾個俨然非人族的人現身人前,頭上俱有龍角,身上衣衫與人族妖族不同,像是某種紗,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幾人中有老有少,被護在最中間的人還戴着面具,看纖細身量,應當是個很年輕的龍族。
方才說話那人,正是老者身邊一個黑袍龍族,一雙龍目掃過周邊浮台,臉上一派孤傲。
白十九擺手叫兩名侍從退回去,面上笑得越發柔媚,颔首道:“既是龍族的朋友,龍族與我妖族向來交好,我萬靈宗自是該讓的。”
那黑袍龍族揚聲笑道:“既然你們妖族不戰,那便換人來。太虛宗這次可是東道主,要不,你們來個人,與我們龍族先打一場?”
他說着看向腳下擂台,腳下一踩,轟然一震,擂台竟就被踩出一道裂縫,“也算是熱熱場子,看看你們太虛宗的擂台夠不夠結實。”
這無疑是挑釁。
謝槿默默搖頭。
【龍族太過傲慢,但也不是沒有傲慢的底氣。這種強者之争,我們這些小門小派湊上去隻會是炮灰,看來隻有四大宗派出面了。不過也不知道這幾個龍族裡,哪個是小龍尊?會是那個站在後面戴面具的嗎?】
蕭珩暗自點頭,看向那個戴面具的年輕龍族,豈料視線剛觸及對方,對方就極敏銳地看過來,面具下一雙金瞳幾乎瞬間變成豎瞳。
隻一眼,就叫人感覺極危險。
這個龍族極強!
實際上,那龍族看的是謝槿。謝槿有些意外,感覺自己仿佛被殺機鎖定一般,心頭一緊。
所幸那龍族很快就移開眼。
因為那黑袍龍族正擡手指向太虛宗掌教身後打坐閉目養神的白發修士,“你,下台一戰。”
白發修士睜眼望來,眸中無悲無喜,一片冷然。
太虛總掌教臉色有些難看,“龍族道友,大會還未開始,客人也還未來齊,不妨再等等?”
黑袍龍族面露不滿,“我龍族從來不等人,能與我家小龍尊一戰,是你們太虛的榮耀。都說你們太虛宗這位無情道仙君厲害,叫他出來與我家小龍尊練練手也不願賞臉?還是說,你們這位甯淵仙君是怕了?”
果真是沖着甯淵來的。
太虛宗掌教擰眉看向身後,眼神有幾分請示之意。
就在這時,上空響起一聲清越鳳鳴,直擊靈魂的動聽聲音引得衆人紛紛望去,便見一道火紅身影翩然落下,在擂台之上化出人形。
是鳳族!
隻有一人。
謝槿再次被驚豔到了。
【好漂亮!】
擂台上那紅衣青年飄然落地,一身極華美的紅衣綴着鳳凰羽的紋飾,發尾也透着一抹紅。
當他轉過身來時,一張極明豔昳麗的臉驚豔得整個擂台都靜了一瞬,随即吸氣聲接連響起。
有人在台上喚道:“是鳳尊!”
正因太過安靜,那人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鳳尊朝那邊望了一眼,便收獲了一個大紅臉。
生來擁有強悍血脈不死不滅的鳳凰同樣是極驕傲的,餘光瞥了那人一眼,便望向别處。
“還沒打嗎?看來本座沒來遲。”
一聲稚嫩鳥鳴在謝槿耳邊響起,才叫他回神,小黃鳥正叼着他的衣襟,豆豆眼滿是不悅。
像是很不喜歡他這樣目不轉睛地盯着台上的鳳尊看。
謝槿莫名有點心虛,揉揉小黃鳥,正想哄它一句,餘光瞥見聞折柳也在看自己,他眨巴眼睛擡起頭,眼神迷茫,“師父,怎麼了?”
“哼。”
聞折柳哼了一聲,偏過頭。
謝槿一頭霧水,轉頭再看,小黃鳥也拿屁股對着他,他更迷茫了,幹嘛都突然生氣了?
再看台下,黑袍龍族見到鳳尊竟也收斂了幾分傲氣,拱手道:“原來是鳳尊,不過眼下我家小龍尊還未出手,可否請鳳尊先稍候片刻,我家小龍尊正要與太虛仙君切磋。”
“哦?”鳳尊眼尾暈開一抹豔麗火紅,眸光一轉,望向太虛宗的方向,“太虛仙君?哪個?”
沒等黑袍龍尊開口,甯淵身旁的郁離先站起身來。
“鳳尊若想打,換我可好?”
鳳尊冷笑,“你又是誰,你想打本座就要答應嗎?”
謝槿搞不懂師父和小黃鳥,隻好默默抱住小樹靈。
【火藥味好重……】
不管是台上還是身邊。
郁離面色似有幾分黯然,“我……”
“我來。”
甯淵淡然起身,身影一閃,下一瞬竟是踏空出現在擂台上空,再一步現身龍族幾人前方。
“小龍尊何在?”
幾個龍族都露出防備姿态,其中那名老者卻按下黑袍龍族的手臂,笑着望向身後戴面具的年輕龍族,吩咐道:“莫擾了龍尊興緻。”
幾個龍族對了一眼,相繼飛上還空着的一方浮台。
擂台上便隻剩戴面具的年輕龍族、鳳尊,還有甯淵。
鳳尊看了看二人,冷哼一聲,化為火光飛上浮台。
“無趣。”
擂台上閑雜人等很快被清空,隻剩小龍尊和甯淵。
那小龍尊總算開了尊口,清了清嗓子,聲音聽去有些稚嫩,又被他刻意壓抑得有些沉悶。
“你就是甯淵?”
甯淵隻道:“出手。”
小龍尊頓了下,悶哼一聲,擡手化出一柄銀色長槍,便先出手朝他攻去,“那便如你所願!”
論道大會第一場切磋就此拉開帷幕,浮台上各家修士才緩過神,又都低聲讨論着什麼。
無非是好奇龍族鳳族的來意、猜測妖族的算盤,以及看一看這龍宮小龍尊究竟實力如何。
擂台上二人交起手來,小龍尊手中長槍揮舞得虎虎生風,幾次貼近甯淵命脈,都被甯淵避過。甯淵甚至沒有使用法器,徒手與他交戰,居然還幾次以柔克剛化解掉殺機。
小龍尊一眼看出他沒有動真格,想來也是在試探自己,面具下金瞳一緊,槍尖覆上渾厚靈力朝他刺去,“甯淵,你為何還不出手!”
甯淵隻用二指接住槍尖,淺褐色雙眸依舊極淡漠。
“龍尊也并未真正出手。”
“你看出來了?”
小龍尊退至一丈外,看了眼浮台上龍族的位子,便手持長槍再度刺去,“那我要來真的了!”
這兩人邊打邊說話,也叫玉書真人瞧出點端倪,琢磨道:“怎麼看着,雙方都沒真出手?”
謝槿看着被戳出好幾個洞的擂台,實在無法認同。
【這還不叫出手?好吧,強者的世界我不懂,不過這龍尊和仙君甯淵我真是越聽越熟悉……】
聽見他這心聲,蕭珩和紀雲舟從緊張的戰局中回神。
這話他們這兩日聽過很多遍了。
擂台上的小龍尊打着打着,隐隐聽見耳邊好像有什麼聲音,但很快就消失了,便沒有在意。他舞着長槍功向甯淵未果,與之擦肩而過,耳尖莫名紅了幾分,又再次開口。
“你幹嘛一直躲……我這次真的要出手了,小心!”
他說完就來了個回馬槍,化出冰冷潮水襲向甯淵後心。
甯淵擡指掐訣,築起結界。
“小龍尊……”
“我有名字的,不要一口一個小龍尊!”小龍尊低聲說着,洶湧的潮水很快席卷了整個擂台。
結界乍破,長槍襲來。
甯淵一招便定住長槍。
小龍尊與之四目相對,又說:“你聽好了,我叫……”
滋啦啦的電流聲突然在他與甯淵耳中炸起,叫他們同時一頓,而後聽見一個清亮的嗓音——
【蒼舒!我想起來了,少年龍尊的名字是蒼舒啊!】
同樣的心聲吵得蕭珩和紀雲舟耳朵生疼,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眼底都是如出一轍的迷茫。
小黃鳥突然蹦跶到了聞折柳肩上,叫聞折柳擰起眉頭。不過謝槿并未留意,他想了半天,方才忍着頭疼想到那個名字之後,突然整個腦子都清醒了,仿佛多了一段記憶。
這也叫謝槿再看向擂台上交戰的二人時大吃一驚。
【少年龍尊蒼舒,仙君甯淵……這不是另一個殺妻證道的故事嗎?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聽見這個聲音,小龍尊金瞳緊了緊,捂住耳朵匆匆退開,驚疑環顧四周,再看向甯淵。
甯淵面色仍是淡淡的,淺色雙眸卻怔怔看着小龍尊。
“蒼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