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鏡山上,仙鶴橫渡,拉開一整面山壁的水鏡,将秘境中所有入内修士的身影映在上面。
謝槿的心聲戛然而止。
正好奇二師兄提到劇情反派的紀雲舟不由心頭一緊,随着浮台上剩餘的觀戰衆人望向懸鏡山山壁,便發覺那清晰的鏡面上風景、人影都正在變化,所有人也都被分開了。
不少人在水鏡上見到了自家弟子,太虛宗掌教适時解釋道:“這面寶鏡能讓我們看到進入龍珠秘境的所有修士,他們做了什麼,如何優勝或被淘汰,我們也可一目了然。”
他說這話時意有所指看向龍族和妖族的兩處浮台,面上仍有溫和笑容,龍族那位慕老卻有些不悅,“看來太虛宗還是在防我龍族。”
妖族的白十九也自嘲道:“也是,畢竟我們都是頭一回參加論道大會的外族人,不可不防。說來我也怪不放心我族那些孩子,畢竟他們隻有幾人,總擔憂他們會被欺負。”
太虛宗掌教如何聽不出來兩家的反擊?仍從容笑道:“兩位多慮了,龍珠秘境規則如此,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讓諸位看到各家弟子入内試煉,也是為了讓諸位都能放心。”
他這話音剛落,秘境中響起兩聲驚呼,兩道人影便被抛出秘境入口外,落到擂台之上。
是兩個人族修士。
緊跟着,秘境中驚叫聲疊起,引得浮台修士紛紛看去,就見不少修士在秘境山林、河道中遭遇了突然出現的猛獸、妖物的襲擊,眨眼的功夫,秘境入口處又多了幾道身影。
俱是人族修士。
太虛宗掌教歎道:“秘境中混戰,相比起擂台一對一的比試,雖說能有更多取勝的機會,卻也多了更多風險。在秘境之中,對手不隻是進入秘境的修士,還有秘境本身存在的危險,稍有不慎,便會被淘汰。”
“此外,所有入内的修士都會被打亂随機傳送到一個地點,而當出現第一個被淘汰之人時,龍珠秘境的法陣也會統計出排名名單。”
他說罷看向水鏡一側出現的排名,方才被淘汰那幾個弟子的名字和排名都已經出現了。
三百餘人,他們都是倒數。
擂台上幾個人族修士聞言喪氣垂頭,朝浮台上拱了拱手,便各自飛回自家門派的位置。
見狀,龍族和妖族兩邊的人是肉眼可見地舒爽起來。
白十九笑道:“我妖族中人自是不怕那些未開靈智的妖獸的,這次倒算我族占了便宜呢。”
慕老沒說話,臉色也緩和了許多,他們龍族自然也不懼那些低級妖物,當然不會被淘汰。
一家歡喜一家愁,人族的小門小派原本還有些希望能讓弟子在秘境中亮相取勝,意識到這秘境混戰也沒那麼簡單,估計依舊還是四大宗派和龍族、妖族的人能出風頭,他們争不過,隻盼自家弟子多撐幾日。
紀雲舟看着也不免為大師兄和二師兄捏了一把汗,正在山壁水鏡上尋找着幾位師兄弟的身影,卻是前排的玉書真人先找到了他們。
“找到了,蕭珩和小槿都在東側山脈,墨旬和陸宣在南邊山脈,長豐師弟家的在中間山脈,另外兩位師侄也被分散到西邊北邊,距離都不近,唯有蕭珩和小槿靠得近些。”
他搖着折扇問聞折柳,“師弟可有給小槿什麼保命符?雖說來之前我就跟弟子們說過不必争先,可咱們攬月宗也不能給人墊底啊。”
有玉書真人指引,紀雲舟很快找到東側山脈山林中行走的蕭珩和謝槿,他們距離的确不算太遠,隻隔了兩座山,比其他人算近了。
不過就算見到了謝槿,紀雲舟也沒能聽見他的心聲。
是離得太遠了嗎?
而此時此刻,謝槿也才剛剛被傳送到秘境山林之中。
他腳踩在鋪着厚厚落葉的山間林道時,手中便多了一塊玉牌,一面是太虛宗的徽印,一面空白,需要他用靈力激活。謝槿放出一縷靈力,将玉牌刻上自己的名字和門派。
轉頭一看,肩上的小黃鳥還在,嘴裡也叼着塊玉牌。
謝槿驚道:“你也有份?”
這太虛宗秘境這麼人性化嗎?
小黃鳥才不管,一松口把玉牌丢到謝槿懷裡。謝槿撿起來一看,上面刻了一隻潦草鳥頭。
謝槿:“……”
好吧,小黃鳥開心就好。
看小黃鳥湊過來啾啾叫着,謝槿便揉揉它的腦袋,收起兩塊玉牌,沒忍住又歎了口氣。
他進來時才想起來,他自己在這個殺妻證道的故事裡也是個小反派,這還是個系列文嗎?
跟大師兄和小師弟的故事同一個世界觀,還能連串起來,部分角色還有重合的系列文?
謝槿記不清了,隻記得,他在殺妻證道的故事裡出場時應該是在論道大會後,無意中驚擾了小龍尊蒼舒,然後被蒼舒打臉下跪。于是他懷恨在心,多年之後偶然碰到死而複生極其虛弱的蒼舒時,落井下石将蒼舒賣給龍族仇敵,讓他差點又挂了。
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是攬月宗掌門了,當甯淵救回蒼舒讓人查到他時,他怕得要死,跑去甯淵為蒼舒打造的新龍宮前的雲梯上跪了足足半個月,最後又是托人求情又是自廢修為,才叫甯魔君高擡貴手放過宗門。
想到這劇情,謝槿都開始替自己的膝蓋和丹田幻痛。
他這命運怎麼這麼多災多難呢?在大師兄的故事裡被挫骨揚灰就算了,原來在那之前他這掌門也沒能當太久,就差點被甯淵殺了?
這就是天生炮灰命嗎?
謝槿不懂,他也不想懂。
總之,這鬼劇情誰愛走誰走,他死都不會當反派!
謝槿腹诽完一通,平複了心情便帶小黃鳥往前走。
“走吧,找找其他師兄弟。”
小黃鳥歪頭,“啾!”
謝槿心說還是做小鳥好,無憂無慮,也不用挨打。
忽地,小黃鳥叫聲變得急促。
“叽叽!”
謝槿都替師父養了幾十年的小鳥,知道這是危險的信号,正要警覺,腳下忽然震動起來。
他往下看去,才發覺他根本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一頭巨大的劍脊妖獸背上。也不知這妖獸一動不動多久了,背上都堆滿了泥土長起了草木,此刻動了才洩漏出氣息。
謝槿毫不猶豫放出劍氣禦劍飛離劍脊妖獸的脊背,當飛到三丈高時便觸碰到了空中禁制。
“隻能低空飛行嗎?”
謝槿擰起眉頭,看向下方。
那頭劍脊妖獸正甩掉背上沉重的泥土草木站起來,塵土飛揚,妖獸也總算露出了真面目。它背上覆着一層厚厚的黑甲,一直蔓延到頭頂,腦袋尖尖,類似烏龜,卻有一條遍布鱗片的鋼鐵尾巴,雙目赤紅。
這頭妖獸四條粗壯的大腿光站起來就有三丈高了。
那邊廂紀雲舟也見到這副景象,急得捏緊了拳頭。
玉書真人啧了一聲,“這秘境裡限制還不少,小槿也是倒黴,進去就碰上這種大怪物,看樣子,這該是堪比金丹後期的六階妖獸。”
紀雲舟更緊張了,忙看向前面的聞折柳。小樹靈乖乖地坐在聞折柳身邊,也皺起了小臉。
聞折柳臉上不見絲毫擔憂,隻白了玉書真人一眼。
“再吵就把你扔進去。”
紀雲舟愣了下,餘光瞥見水鏡上境況有變,又匆匆看去,就見禦劍虛空的那道紅衣身影往那氣勢洶洶的劍脊妖獸扔了一個東西,那劍脊妖獸就趴了回去,就地打起鼾來。
等等,妖獸睡了?
紀雲舟睜大眼睛重新看。
秘境中的謝槿看着聞到藥香後重新睡下的妖獸,閉眼抖了抖肩頭,這鼾聲簡直堪比打雷!
他揉揉耳尖,禦劍飛走。
玉書真人見狀大失所望,“還以為能看到小槿用劍,忘憂師弟,你不會沒教過小槿吧?”
聞折柳冷眼看來。
玉書真人笑着展開折扇擋住臉,“不說了,不說了。”
紀雲舟暗松口氣,不由失笑。
這時,周邊浮台傳來一聲驚呼——
“那不是龍尊嗎?”
衆人都先看向龍尊,而後見龍尊抱着胳膊好好坐着,便又有人提到,“龍尊怎會在秘境裡!”
紀雲舟循聲看去,就見中間山脈一個龍族正自眉心取出一團青光,那青光在他面前慢慢化出少年模樣,與浮台上的龍尊别無二緻!
見衆人議論紛紛,太虛宗掌教便也出聲問詢:“龍珠秘境試煉,本該隻允許金丹期和元嬰期的修士入内,不知小龍尊這是何意?”
小龍尊蒼舒哼道:“本座又不是本體入内,不過一具金丹期的化身罷了,你們在擔憂什麼?以為本座會跟你們那些小輩争第一嗎?”
鳳尊的視線才從他那漂亮如火的水紅指甲上移開,笑吟吟看向蒼舒,“分身入内?有意思。”
聽出龍尊不會插手試煉的意思,慕老雖有些不解,倒也極縱容地替他圓場,“我家小龍尊頭回來論道大會,方才又未能打盡興,一時興起進龍珠秘境看看罷了,若我家小龍尊想争第一,何須入秘境與他們争?”
“這……”
太虛宗掌教面露遲疑。
慕老态度過于傲慢,說的卻在理。龍尊隻送進去一具金丹期分身,應當鬧不出多大動靜,既然他有言在先,應當也不會破壞試煉。
劍閣那位紫陽劍主完全不想跟龍族虛與委蛇,警告道:“記住你們的話,若你們破壞秘境試煉的公平,本座手中的劍可不會客氣。”
蒼舒自己壞了規矩,雖有些不高興,倒也沒反駁,隻悶悶哼聲,便盯緊水鏡中的修士們。
那個家夥,到底在哪兒?
太虛宗掌教仍有猶疑,回頭看向兩位師兄。甯淵颔首傳音道:“放心,有人會看住龍尊。”
郁離詫異地看向身旁的師弟,“師弟另有安排?”
甯淵凝望水鏡,搖頭不語。
四大宗派都沒有再出聲,其他門派雖說有些不滿,卻沒有人站出來。玉書真人撇了撇嘴,悄聲道:“但願我宗門弟子不要碰上他。”
紀雲舟清楚玉書真人說的他是指進入秘境的龍尊分身,他也同樣盼着師兄們不要碰上他。
而這會兒,謝槿已然遠離方才那頭六階妖獸所在,落到山間一處視野開闊的河邊,打量起周邊地形。秘境中有五座山脈,每座山脈俱有五行寶珠坐鎮,他沒有在外面看見過地圖,進來後也明白無需看地圖。
因為五行寶珠所在會有一束靈光遙指天穹,引導所有人找到最近的山脈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謝槿見到最近的靈光呈青色,五行寶珠多半會按照五行方位放置,那他如今該在東側山脈。
東方青龍五行屬木,東側山脈的寶珠該是木靈珠。
不過謝槿沒去取木靈珠,而是沿河道反方向走去。
而這些在秘境外都看得極清楚,唐禹有些迷茫,“謝師兄為何沒跟其他人一樣去木靈珠所在方向?他是不是在秘境裡找不到路了?”
長豐真人輕咳一聲,遞給他一個趕緊閉嘴的眼神,又悄悄看向聞折柳,眼底有幾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