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康熙的語氣很溫和,聽起來像隔壁大爺的關心,看起來也像是家境不錯的大爺,但甄楣哪裡敢認為這是“關心”,險些腰都要彎下去誠惶誠恐回答,忽然想起她的人設,又硬生生把腰繃直了。
“不敢說精通,小道學藝不精,隻是大略能看出吉光片羽般的命運痕迹。”甄楣小心看向老四,希望他給點指示。
康熙能知道肯定是他說的,他這是希望怎麼應對?她該不該精通呢?
然而胤禛與一個道士并沒有默契,隻能看出甄楣眼裡的詢問,當即給出一道淩厲的眼神警告好好回話,餘下半點提示都沒有。
你這是給我出難題!這不就是你問領導A方案orB方案,領導說or嗎?
甄楣心裡叫苦,早知道就不來了,不符加班費的加班能有好事嗎!這分明是另外的價錢啊!叫她來做什麼呢?奉承人她不如清客熟練,講點知識吧,天文地理的,恐怕她知道的未必有康熙多,學的東西打工的時候早還回去了大半。
要是康熙再忽然提到什麼出處,她沒看過說不出來不就全完了!
還是繼續編算命吧!
甄楣帶着點置氣的心理想,你老四就是現成的,回頭和你說編的你總不能生氣,非要小心眼那也無所謂了,老娘跑路不伺候。
就在她心理活動的時候,康熙也端詳完了人,不卑不亢,形如冷玉,好人材嘛!
大抵是國人骨子裡都有些顔控,康熙對着這張臉再想她的說辭,頓時就覺得兒子實誠的想法很準确,轉身就往前去。
“你今日可看出了一二?”
胤禛和甄楣墜在後頭,聽得康熙發問,甄楣再次收獲了老四一枚冷眼。
“……”
我也是有脾氣的!
甄楣暗暗咬牙,“倒是看出了這園子的一點未來。”
“哦?怎麼說。”
“小道不敢說,還請皇上和王爺恕罪,小道才能鬥膽一言。”甄楣瞬間變得尤為緊張。
“哦?朕恕你無罪,老四也不許怪罪。”康熙很放松,不以為意,老四的園子再怎麼不好也不妨礙他。
胤禛很懷疑這個道士是故意的,但想到那個斬釘截鐵的不能算,心裡又有些火熱,若是未來當真如此,就是被說幾句不好聽的又怎麼呢?
“甄道長隻管說。”
你們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甄楣心裡惡劣的一面冒出來。
“我方才開眼見到番邦打扮之人進來搶掠,然後燃起熊熊大火!”
“一派胡言!”胤禛忍不住訓斥。
康熙攔他,“老四!你這脾氣也該改改,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就讓他說完。”
“真不是小道胡言亂語,我所見的畫面,這湖裡都被攪得渾濁無比,那邊的地燒得焦黑,還有些恍惚是什麼屋脊獸被砍了下來。硬生生被個紅毛的番人帶走!當真野蠻!”甄楣看似有理有據,實則一通瞎指揮的點出了一些地方。
胤禛看着他剛建好的園子運氣,誰也受不了剛得的新房子被說以後被搶去糟蹋了啊!
康熙臉上也不算好,将信将疑,有些認為這道士說大話,但也隻是追問,“大約是什麼時候的事?”
甄楣閉上眼,假裝感受了一下,搖頭,遲疑開口,“不敢确認,總有百年之遠。”
她這不确定反倒讓康熙順着這個方向想下去了。
百來年後一個宗室的園子毀了?倒也不算駭人聽聞,說不定是老四的不肖子孫,敗落到把家業抵給番邦洋人了?這反而問題大些,再怎麼也不該讓番人接手啊,回頭得提點提點老四,不讓這事有成真的一天。
胤禛臉色仍然很不好,他知道的和康熙不一樣,在甄道士眼裡,他将來是最大的貴人,那他的園子就應該是皇家園林,什麼番邦人敢到皇家園林撒野?這道士真不是編的麼?
甄楣看氛圍不好,苦笑一聲,小心開口,“這便是小道不願說的緣由,實在掃人興緻,可時光偉力加身,哪有什麼人事是不改變的?許多時候小道都無法看到好的未來,說來倒顯得自己像個喪門星。”
康熙聽了點頭,“哪有什麼亘古不變,世人不懂這個道理,反而怨怪大師,這便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世人庸碌反而錯失真言。”
這話很有玄機,也很有意思,恰如前明與大清,世易時移,哪有亘古不變的?
他素來想要叫世人知道他們滿人做主合乎情理,叫漢人消解怨恨,這道士雖說一副漢人打扮,看來倒也不是心系前明的反叛之人。
這話傳出去對他們滿人是有好處的,康熙忽然就看甄楣更順眼了一分。
不過老八還有本事認識這樣的人?
康熙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你與我那第八子是如何認識的?”
甄楣自然照搬之前的說法,也給自己打補丁,“略有一點前緣,蒙八貝勒不棄,認定小道有些微末本事,幾番挽留。”
可不是我要留下的啊!是老八他非要留!
前緣?這倒有意思了,沒想到老八還能有這樣的經曆,不過這道士出身何處?
康熙忽然想起來,前些日子王庶妃生日,十五說為了繪制江南圖見了老八府上的一個道士,難道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