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娛樂其實并不多,尤其是對普通百姓而言,上層的權貴們可以換着玩,他們的選擇卻不多,因此京裡出了一件涉及皇帝的大事後,他們免不了對此産生興趣。
“哎~那天紙你聽說沒?”茶館裡有人主動開啟話題。
因為這紙來得莫名其妙,傳說是天上落下來的,又因為這紙怪異找不到出處,添了幾分不像人間物的特色,就被民間稱為天紙。
“咋沒聽說過呢!我不僅聽了,我還有……抄本。”旁邊的人提溜着罩得厚厚的鳥籠子,壓着聲音。
他這話頓時收獲了鄙夷的眼神,瞧瞧這膽兒小的!什麼抄本,不就是自己偷藏了一張天紙嗎?難道他還能說出去,真是見外了!
那人也不在意,“其實紙倒是其次,上頭的字才是真有東西。”
旁邊桌穿長衫的湊過來,“就是用詞太淺白不講究……”
話沒說完,三人眼神對上,猥瑣而默契的笑了起來。
“排除用詞這一點,還是很值得看一看的,就當是長見識了~”
“哎~皇家,唉~名譽——”
“不講究,真是不講究!”
前桌的也轉過身來,“說起來這文就兩頁紙麼?竟沒有後續,也不知道那宮女如何了,這……父子二人又如何了?”
“我想着是有的,顯而沒有寫完,興許過幾日就又有了呢?”
“這個我知道啊!那宮女其實就是皇後的轉世,好不容易見着丈夫和兒子卻有了誤會,後面她說出一些自己知道的秘密證明身份,勸好了皇上和太子,一家團圓。”
“不對吧?我怎麼聽說是皇後托夢,父子兩人抱頭痛哭,大病一場醒悟過來。”
“這都什麼跟什麼?這天紙不就兩張不一樣的?哪來的這些東西?”
“你沒見識别帶上我!天紙還有,這就是别人抄了送出來的!”
“真有假有?哪個是真的?能看看天紙嗎?”
“去去去~你看得懂嗎!說說就算了,還真敢拿手裡麼!”
“别聽他的,他就是心虛,爺,我這兒有抄本,保準是真的!”一個小個子趁機湊過來。
立時就有人不服,“憑什麼說你手裡的是真的!要我說這本太子忽然轉為女子成為新皇後的才是真的!”
“什麼?!給我瞧瞧!”
“是吧~我這個多像啊!他們那些勸人向善的一看就不是天紙的風格。”
“嘿你!搶生意搶到我頭上了!誰知道你那是什麼人編造的?”
“行了行了,都來一份,都來!”倒也有人不介意真假,無論什麼續都能接受。
這樣的情形在内外城時不時就會發生一次,因着用詞淺白不加辭藻,各印書坊都請了那不第的秀才續寫,雖說不少人都罵着把人打了出去,但總有那缺五鬥米的接下,橫豎不用标注本名,悄悄的掙一筆也就是了。
識字的書生要考慮的隻有道德,書坊要考慮的就多了,為了脫穎而出,有在情節上下力氣的,也有在外表上做苦工的,什麼模仿橫排字,把紙裁成天紙大小都不在話下。
當然了發行也是另一個問題,總不能光明正大的放在鋪子裡賣,于是他們雇了一些幫閑和乞兒,悄悄的把紙頁分發了賣出去,去到茶館這種地方湊上去加入話題引導就是策略之一。
這樣的努力下,書坊也的的确确賺到了錢,隻是因為參與的人多了,賺得并不多,但這個模式已經啟發了書坊,既然有人想看這些權貴的逸聞,那就繼續編下去好了,要是有人追究,那就用那個某大人某王爺的做法嘛~
橫豎天紙在前頭擋着,有什麼推過去就好了!
雖然清廷對文人的詩詞文章摳得緊,但對于民間下裡巴人上不得台面的娛樂,倒是沒管制得太嚴格,畢竟搞輿論還是文人專場,百姓們笑一笑樂一樂,又能怎樣呢?
前朝也隻說不許生員議政,貧苦人罵一句皇帝老兒是沒人會當案子辦的。
這樣的基礎下,印書坊雖然生意不大好,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活路,刻印經典或者是經書再加上一些小說戲文,總還是磕磕絆絆撐住了。
不過文人畢竟是主要消費群體,失卻了這一項,他們日子也不好過,如今有機會賺一筆錢打通百姓的市場,他們也不介意冒險試一試。
這一試,回報就有了。
紙頁的銷量遠超預計,倒像是有意想不到的人買了去。
某不起眼的府邸。
留着幾捋胡須的中年男人一臉滿意。
“這個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