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北方的天兒總是要亮的早一些。
寅時三刻,黑夜退去,天邊逐漸泛起魚肚白。
雄雞們感受到日間光線變化,精神抖擻的挺起胸膛,仰頭比賽般向整個村子發出了晨起預警。
此時,于歡已經扛着鋤頭在地裡勞作了。
因為起的實在太早,她的眼睛還微微眯着。
雖然人看起來很沒精神,但動作卻不馬虎。
仿佛是慣性帶動身體,一下一下,機械的揮動着手中的鋤頭。
此時已是夏季,清早的空氣還有些微寒。
于歡穿着短袖,褲腳高高挽起,光腳穿一雙草鞋。
仿佛完全感覺不到冷一般。
随着她的每一下動作,手中的鋤頭狠狠鑲進地裡,帶出大片土壤。
深層的土壤翻上來,淺層的土壤覆下去,輕松完成一次深耕。
那鋤頭雖然整體都是木制,表面還有些粗糙,但卻十分有用。
因着主人非比尋常的力氣,每一下都能對腳下的土地造成成倍傷害,挖土仿佛像挖豆腐一樣簡單。
身為農耕民族,深耕法很早便被人們廣泛使用,用于松土、殺蟲和控制雜草。
如果是在現代,農人們開着拖拉機,突突突的走上那麼一趟,便能輕松完成這項工作。
但于歡現在手中隻得一把自制的木制鋤頭。
她空間裡倒是有鐵器,但顯然不适合拿出來。
好在于歡力氣大,拿着粗糙的工具仍然所向披靡。
此刻,地頭還有其他農戶,大多拿着和于歡差不多的工具,艱難的翻着自家的土地。
不少漢子甚至直接敞着懷,露出曬成古銅色的胸膛。
高強度勞作引起的汗水順着肌肉滑過,滴落進腳下的土地之中。
為了幹活方便,也是舍不得鞋子,大部分農人都是直接光腳踩在土裡。
下身亦穿着短褲,或者如于歡一樣把褲子高高挽起。
田間零星有幾家有鐵質的鋤頭,動作間就會省力不少。
但和于歡速度一樣快的,幾乎沒有。
說是幾乎,是因為村子裡的幾家富戶聯合起來,從山那邊的村子租到了耕牛和犁。
于歡路過時有看到。
那犁頭是鐵制的,前面由兩頭牛并行拉着,一個農人在後面扶着犁車操作。
這時代的鐵犁牛耕,對于翻土還是有不小作用的。
那牛拉着犁耙輕輕走過,身後的土地便已松好了。
不過好的工具需要花錢,村人們大多還是隻能靠自己。
這年頭耕牛金貴的很,富戶們出了錢,也隻是租借到兩頭耕牛,隻能輪換着使。
就這,還是因為兩邊走動的多了,關系變好,他們才有機會借到牛。
于歡一行人遷來此地之後,因為蓋房需要租借工具、購買物資,漸漸和本地的原住民們熟絡起來。
兩個村子距離不算很近,對面的人想要過來還要翻山,因此沒人惦記他們這邊的荒地。
兩邊沒有利益糾葛,村人們偶爾又要去隔壁買點日用品,還能帶給對面一些收益,一來二去關系就混的不錯。
說起這山,是一片連綿的好幾個山頭。
新荒村在山的南面。
對面的村子則在北面,村名就叫北山村。
隔開他們兩個村的山頭上面沒什麼猛獸,大家走動起來還算安全。
但是和它連着的,更深處的西邊山脈就不一樣了。
北山村的人特意提醒過他們,西山裡頭有不少猛獸,叫他們進山的時候千萬小心。
為此,新荒村的人們很是提心吊膽了一陣子。
後來見猛獸們都踏踏實實的呆在在深山裡,輕易不會下來,這才放松了起來。
…………
雖說是租借的耕牛,農人們使用起來仍然十分小心。
那駕車的漢子在後面扶着犁,手中拿着鞭子,卻舍不得往牛身上打一下。
隻偶爾在空中揮動兩下,聽個響罷了。
兩頭耕牛聽到身後的鞭聲,似乎習以為常。
也是平穩如山,不緊不慢的拉着犁,連速度都不帶變一下的。
農人無奈搖頭,卻到底沒有真的動手。
就這樣,等到勞作結束,人還沒時間歇息,就要趕忙喂那兩頭牛喝水吃食。
農人之珍惜畜力,可見一斑。
此時,大名鼎鼎的曲轅犁似乎還沒出現,農人們用的還是直犁。
于歡路過看了一眼,便淡然的轉過頭去。
于歡是個溫吞性子,座右銘就八個大字:聽天由命,知足常樂。
生平最努力的日子就是當年跑步訓練,還有參加高考的時候。
她自認腦子不是頂聰明,也沒有什麼驚人的特長,完全就是個普通人。
她隻要能像姥姥說的,平平安安過上一輩子,便很好。
大學畢業之後,于歡更是一度向着鹹魚的方向發展。
完全沒有剛畢業的年輕人那種朝氣和野心。
若是換個人來到古代,高低都會想要建一番事業。
最少,也要在衣食住行方面搞些風雨。
比如種地時,曲轅犁、農家肥,高産良種,都要研究一下的吧?
再有,蓋房子的時候,水泥、玻璃,可以考慮考慮“發明”一個吧?
哪怕不管這些,搓個肥皂、釀個酒、糖鹽改良一下,賺點錢改善生活也是好的呀。
就算啥都不會,單單做點此時沒有的美味也好。
小說裡不是有好多美食家穿到古代,開個小飯館,抓住大佬的胃,也能混一個風生水起嗎。
可于歡偏不。
她就想苟着,能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