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四下寂然,邬行香聽見自己的呼吸之息與心跳之聲。
她急張拘諸,既憂且盼。
不知下一刻會是如何景象,也不知道自己所猜測抉擇的,究竟是對是錯?
倏然間,黑暗似潮退,濃霧漸消弭。
陰沉的氣息被驅除。
此前身心不安之感,頃刻間煙消雲散。
通體舒泰,心甯神安。
清風袅袅拂她面,邬行香喜上眉梢道:“陣破了。”
刹那之間,他們所身處的幽暗之境,像是被猛然撕裂。
幾乎是一瞬間,日光噴薄而出。
久困黑暗,忽現天光,邬行香隻覺雙目難以适應,連忙用手遮擋日光。
稍待片刻後,她才緩緩放下手,去直視晴空。
虎小忠感慨道:“姐姐你可真厲害!”
他還未誇完,又看到一旁的李嗣瞻,又補了一句:“能逃出這個驿站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邬行香看向李嗣瞻,見他似在打量這驿站的白日光景。
昨日他們來到驿站,已是一團漆黑。
如今迷陣已破,重見天日,方才看清此驿站的真實面貌。
這裡雖已荒廢,然此刻氣息流轉,心随境變。
哪怕是殘垣斷壁,磚石錯落,雜草叢生,也是别緻景色。
虎小忠勸道:“那我們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裡吧,我怕多呆一會兒再生事端。”
邬行香附和道:“小忠說得沒錯,我們快些趕路吧。”
他們困于風水陣中,渾然不覺光陰。
她瞧眼下天色,應該已到未時,不能再拖延時間了。
三人正欲離去,豈料刹那之間,大地劇烈搖動起來。
腳下起伏不定,讓人難以立穩。
風聲鬼嘯似乎又卷土重歸,破舊門窗與枯枝如同被惡靈操控,搖曳碰撞出尖銳的聲響。
三人毫無防備,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大吃一驚。
身形踉跄,左右歪斜。
待地面的劇烈搖動稍歇,他們才穩住軀體。
虎小忠又是無奈又是憤慨,“這鬼地方,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宣洩完情緒後,他又急忙走到李嗣瞻身邊,“殿下,你沒事吧?”
李嗣瞻搖頭,“無礙。此處之秘事,真是接踵而至。”
他穩定心神後又道:“你們有沒有聽到,這些怪聲,好像是從地下鑽出來的?”
虎小忠聞言,也安靜下來聽那詭異風聲,似乎真是來自腳下。
他緩緩蹲下來,屏氣斂息仔細傾聽。
随後,他索性俯身趴下,将耳朵貼着地面。
這次他聽清了,那怪聲确實是從地下傳來。
斷續嗚呼,似被囚于地下的亡魂在悲泣。
而後,那聲音逐漸變得沉重起來,伴随着沉悶的摩擦聲,“吱呀吱呀”作響。
虎小忠艱難地擡起頭,“這下面,好像藏有什麼兇邪之物。”
邬行香躊躇片刻,說出了自己所想:“若是尋常驿站,怎會有風水陣?
又何故在驿站荒廢後,陣法突變,化作難以脫身之迷陣?
這裡謎團太多,我們還是小心為上,早些離開吧。”
虎小忠擔心李嗣瞻安危,贊成速速離開才是上策。
“殿下,快些上馬車離開吧。”
李嗣瞻卻靜立不動,忽有所思道:“賬本有問題。”
虎小忠差點沒反應過來,想了想才道:“殿下,你是說驿站的賬本?
我仔細翻過了啊,就是記了一些物資人員的收支,并無特殊。
而且很多字迹模糊了,也看不出其他。”
李嗣瞻解惑道:“不是記的内容,而是寫法有問題。
小忠,去取賬本來,特别是舊一些的賬本。”
虎小忠雖不解,依然疾步跑去賬房,取了幾本賬本,交到李嗣瞻手上。
邬行香旁觀李嗣瞻翻閱賬本,隻見賬本紙張泛黃且糙,邊角亦磨損,似曆經無數風霜。
再加上之前洪災影響,賬本内頁字迹因水漬斑駁,還有黴點隐現。
她不懂,這些賬本,跟眼下有何關聯?
李嗣瞻翻了幾頁,指給虎小忠看。
虎小忠湊近一看,先是疑惑,而後鄭重起來。
“這像是軍中會用的符号。”
李嗣瞻将賬本遞給虎小忠細看。
虎小忠反複翻閱後道:“奇怪了,這個驿站用這些符号做什麼?
若是想方便記錄,畫畫貨币符号與貨物圖形就好。
而且驿站賬本最多内部對賬用,不需要太多保密性啊。”
邬行香在一旁茫然不解,虎小忠見狀便簡單解釋給她聽:
“此處雖是官驿,但賬本所需記載的,不過也是經營情況與官員接待費用,頂多有朝廷撥款或驿卒失職的罰款。
根本用不上特殊的符号記載。
哪怕是驿站為了方便記載,平時所用的圖形也夠用,為何要用軍中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