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生,塵封多年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
其實在他的印象中,三年前的細節早就模糊不清了。但那雙溫柔注視過他的眼睛,他卻從來沒有忘記。
他握着輪椅扶手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季風夏的唇齒微微開合,嘗試了好幾次,才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江、江溪……陌?”
即使這個名字在他心裡早已百轉千回,但真正從嘴上念出來,這還是第一次。
坐在季風夏旁邊的秦懷意也懵了兩三秒,他偷偷從背後戳了戳季風夏,在對方耳邊問道:“這是誰啊?”
“呃……”季風夏陷入短暫的沉思,片刻後,才字斟句酌地解釋道,“就是那年比賽的時候,把我送、送去醫院的那個人……他叫江溪陌。”
關于當時的細節,他沒和任何人說,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單方面斷絕了和江溪陌的一切聯系,然後落荒而逃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虛地瞟了一眼江溪陌,對方不知是沒聽見他說的話,還是沒有拆穿他。
“哦!”這樣一說,秦懷意瞬間了然,他站起來和江溪陌客客氣氣打招呼:“你好你好,你這次也是來看比賽?我那時候就跟阿雪說了要好好感謝你,但是一直沒機會,你後來都沒再跟阿雪聯系過嗎?”
季風夏:“……”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擡起手肘狠狠撞了一下秦懷意,試圖阻止對方這張嘴繼續闖禍。
不是江溪陌不聯系他,而是對方根本聯系不上他。
江溪陌似乎看穿了季風夏的窘迫,他的眉眼彎成了溫柔的弧度,對着季風夏輕輕挑了挑眉。
“不會啊,我們經常聊天。”他對秦懷意說着話,目光卻停留在季風夏身上,“這幾年,我沒少給他發消息。”
季風夏撇過臉去,沒敢再去看江溪陌的眼睛。
他以手作扇,朝着自己扇了好幾下,想緩解一下自己身上升騰起來的熱度。
他不理解為什麼,這個廣場角落明明處在陰涼處,卻比被太陽直射還要熱。
“哦?”秦懷意突然對江溪陌有些另眼相看了,他假裝責問季風夏,“你們關系這麼好,你怎麼都沒跟我說過呢!”
季風夏硬着頭皮點頭:“啊……是。沒找到時機和你說。”
江溪陌對秦懷意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剛聽你們聊天,你是不是還有親友要見?有事可以先去忙,我正好閑着,可以照顧他。”
秦懷意沒想到江溪陌這麼體貼,但真的要丢下季風夏,又不太好意思:“倒也不用……”
他的手機适時地響了起來。
江溪陌走到季風夏身邊,幫他扶穩輪椅,而後用一雙寫滿了“你就放心吧”的眼神看着秦懷意。
秦懷意看了一眼季風夏,還是有些猶豫不決:“那……”
季風夏更是受不了,甚至輕輕把秦懷意推了出去:“去吧去吧!早就讓你去啦!”
“那有事給我打電話哦!”秦懷意再三囑咐後,接了電話一路小跑出了商業街。
看着秦懷意跑遠的背影,季風夏才漸漸收斂了笑意。
江溪陌沒說話,隻是安靜地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他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洗衣液的清香。
天光進入了日落階段,拂面而來的風也逐漸變得涼爽。
季風夏此刻的心情不錯,即使剛才他還在擔心江溪陌會不會詢問他這些年去了哪裡,在做什麼。
但好在對方似乎很有邊界感,沒對他的近況做過多追問。
季風夏回頭看向江溪陌,有些好奇地問:“那個,你剛才是在這裡等人嗎?”
江溪陌聞言,擡眼看着季風夏。
帽檐的陰影之下,他的目光更加深邃。
季風夏總覺得,江溪陌看向他的眼裡,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一般。
“算是吧。”等了半天,江溪陌才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季風夏又問:“那你等的人呢?到哪裡啦?”
江溪陌語氣淡然,聽不出情緒:“我等的人,他沒有聯系我,但我猜他應該已經到了。”
季風夏聽着,剛想再問對方,要不要聯系一下那個他一直在等的人。
但江溪陌那情緒穩定淡漠的語氣,讓他的腦中的靈光一閃,瞬間愣在了當場。
其實季風夏從江溪陌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覺得他的聲音很耳熟了。
現在仔細想來,中間橫跨的三年光陰并不算短,對方的聲音什麼樣,他早就忘記了。
那這異樣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的?
直到對方換上了那副招牌式的淡定語氣,他才反應過來。
缺了網絡傳輸後的失真,聲音實際有一些微妙的差别。
他并不敢确定。
季風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下午五點。
他裝作随口一問:“你等的人沒聯系你嗎?”
“嗯。”江溪陌微微垂下眼簾,失落感一閃而過,“從昨天開始就沒聯系。”
季風夏上一次收到月上塵的消息還是昨天下午,而他一直沒有回複。
“你是今天剛到的嗎?”季風夏又問。
季風夏問得漫不經心,江溪陌答得不假思索。
“我是昨天上午到的。”江溪陌說。
山河歸夢的訓練賽一直打到昨天早上的五點半。季風夏去睡之前,聽到月上塵的某個隊友說,他吃個早飯就準備動身出發了,等到了蘇市再補覺。
季風夏的背後隐隐約約滲出冷汗:“那你是一個人來的嗎?有朋友和你一起嗎?”
江溪陌說:“還有我妹妹,她也來了。但我們沒在一起。”
話到這裡,答案昭然若揭,季風夏幾乎可以笃定。
他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你……三年過去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不管過去多少年,我都會一直記得。”江溪陌的聲音溫柔,語氣堅定,“你是,風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