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夏突然感到一陣恍惚。
之前看到江溪陌戴上黑框鏡的瞬間,一晃而過的似曾相識之感,他早已确定了自己很久以前就見過對方。
但具體是在哪裡見過,他回憶了好幾次,都沒能順利想起來。
如今塵封的記憶猝不及防被翻開,他終于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江溪陌是在什麼時候了。
然而解不開的謎團卻更多了。
江溪陌拎着手裡的外賣包裝袋在他眼前晃了晃,季風夏這才回了神。
“怎麼是外賣?我還以為你要大展身手一下。”
“外賣簡單。”江溪陌在身後幫季風夏關好門,推着他走向走廊另一頭。
季風夏還在理解這句話裡的意思,江溪陌打開自己房間的大門,迎面撲來一陣空調的涼風,風裡帶了點焦糊的味道。
“這味道……”季風夏愣了愣神,一下反應過來,回身去搖江溪陌的手,“江溪陌,快看看你家是不是哪兒燒起來了!”
“沒,”江溪陌一臉淡定,快步走進門,把本就開着的門窗又都開大了些,語氣平靜說道,“是做飯的味道。”
季風夏:“……”
做什麼飯能做成這樣?
江溪陌這間房比季風夏那間要大很多,玄關過道出來就是客廳,連通着廚房的那一邊放着餐桌,另一邊是茶幾和沙發,卧室在更裡面的位置。
空調呼呼地吹着,路過的暖風頃刻間轉了涼,雖然開了窗,但屋子裡并不讓人覺得熱。
季風夏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餐桌角落擺放的餐盤,裡面有幾團黑色的不明物體。
“這是?”季風夏疑惑着,自己搖着輪椅輪毂靠了過去。
江溪陌:。
季風夏還沒看清楚,就被江溪陌從身後抓住輪椅把手拉走了。
江溪陌把他安置在餐桌另一邊坐好,把那盤奇怪的東西端走,放進了廚房裡。
“别看了,好好吃飯。”
門窗大敞着通風,房間裡奇怪的焦味散得差不多了,江溪陌把外賣袋裡的飯菜一一拿了了出來,擺了大半桌,香味飄散開,季風夏這才發現,自己确實餓了。
他很少吃上這麼正經的飯菜,以前窮的時候啃饅頭,日子過得稍微好些了吃快餐外賣,更多時候幹脆吃泡面這類速食食品。
季風夏扒拉了兩口飯,又夾了幾筷子菜嘗了,味道很好。
但比起這些美味,他還有更在意的。
季風夏偷偷轉頭去瞟了一眼被放到廚房竈台山上的黑色物體。
江溪陌擡眼看到了季風夏的小動作:“在看什麼?”
“那是你做的嗎?”季風夏反複思考着,問題脫口而出,“是什麼?煎餅?炭烤牛排?”
江溪陌垂下眼,夾了一塊紅燒排骨放到季風夏碗裡,輕描淡寫地說:“是番茄炒蛋。”
季風夏懵懵懂懂的眨了一下眼,又回頭重新确認了下盤子裡的東西,随後看向江溪陌問道:“能吃嗎?”
“不能。”江溪陌的額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哦。”季風夏應着,咬着筷子,滿臉遺憾地看了一眼那盤番茄炒蛋。
他的表情被江溪陌注意到,對方輕聲嘟囔着,問了一句:“都做成那樣了,怎麼還想吃?”
“你做的,想吃吃看。也沒怎麼。”季風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又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進嘴裡。
确實沒怎麼,他隻是突然想吃家裡做的飯了。
季風夏想起來,上一次吃到家裡人為他做的飯,還是媽媽還在家的時候。
後來媽媽在外面有了自己的愛情和事業,就很少回家了。就算難得回來一次,也不會再下廚給他做吃的。
于是上學的時候他吃食堂,後來自己住了忙着兼職打工,有空學做飯的時候腿又傷了。
特别是在外打工的日子,很多公司不供應午飯,但提供了微波爐和冰箱,大家都會帶家裡人做的盒飯過來吃,季風夏隻能去公司附近的便利店裡買面包或者泡面。
不過好在同事對他都很好,經常邀請他品嘗自己帶來的午餐,然後一臉自豪或嫌棄地介紹“這是我媽媽做的”、“這是我女朋友做的”,然後把飯盒裡扒拉得幹幹淨淨。
那時候的他看着,那些精緻或樸素的飯盒裡冒着騰騰的熱氣,其實很羨慕。
味道好不好不重要,那是有家,有人挂念的證明。
季風夏想着,又低頭扒了兩口飯。
江溪陌坐在他對面沒動。
過了好一會兒,江溪陌突然喊他。
“阿雪。”
“嗯?”季風夏埋着的頭擡了起來,迎上了江溪陌溫柔卻鎮定的視線。
江溪陌的表情專注而認真:“我從小沒自己做過菜,還在學;我也從來不關心天氣,但現在我知道明天會下雨;這些年我都是一個人過,還不是很懂怎麼對另一個人好。”
季風夏愣愣地聽着,吸溜了一口土豆絲,“然後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江溪陌垂下眼簾,掩住眸光裡那點閃爍的忐忑,“在你完全康複之前,讓我照顧你,好嗎?”
心髒好似跳漏了一拍,季風夏險些沒抓穩手裡的筷子。
半晌,他才遲疑着開了口,說道:“可是,照顧我很……很麻煩。”
江溪陌回得很快:“我不覺得麻煩。”
季風夏看着江溪陌的眼睛,對方的目光灼灼,他沒堅持住三秒,又移開了視線。
他一直不願意成為誰的累贅,于是獨自生活了這麼些年。
但當真的有人義無反顧對他伸出手,他卻真的好想牢牢抓住。
季風夏的腦子都快燒起來了,完全無法進行任何理性分析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