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也把雙手放在口袋裡,看上去很平靜。可能因為他現在沒有被困在老房子裡,所以要放松得多。
“生日快樂,克洛娜。”小天狼星說。
他拿出魔杖,杖尖對着天空,念了一句,“煙花綻放。”
忽然間,魔杖頂端發出輕微的咻聲,幾束焰火直飛向上。
盡管此刻天空蒙着層層烏雲,剛下過雪,雲層還沒有散去,但是仍然沒能阻礙煙花的光芒。
砰的一聲,咒語綻放出火樹銀花,烏雲的形狀清晰地映襯出來,煙花是金色的,末尾如同墜落而下的流星。
緊接着,又是砰的一聲,另一束煙花緊跟着爆炸,這一次是火紅的顔色,如同燃燒的太陽。
路過的行人發出一連串驚歎的笑聲,對于近在咫尺的魔法毫不知情。
砰,砰,砰,天空不停灑下模糊的微光,明明滅滅,将整個倫敦塔橋照亮。
生日快樂……
克洛娜仰望天空,又看向小天狼星。小天狼星的視線始終放在她的身上。但是,生日……隻有霍格沃茨的學生名冊上才有她的生日,小天狼星和鄧布利多的關系已經緩和了嗎?
“是今天嗎……”
“是今天,”小天狼星說,“你的生日,連自己都不記得,你十七歲了,成年快樂。”
橋上行駛的車輛一如往常地穿梭,泰晤士河岸邊的麻瓜也毫無察覺魔法距離他們會這麼近。
這就是……小天狼星告訴她“你不孤單”的方式。
喧鬧而璀璨,點亮寂靜的夜晚。
最後一支煙花也飛向半空,絢麗的光芒漸漸消弭。
“小天狼星,”克洛娜說,“如果我把未來都告訴你了,你會感到害怕嗎?”
害怕。
以勇敢著名的格蘭芬多又怎麼會害怕。
他肯定巴不得為了哈利去犧牲自己,就像是他剛才說的,他會為了朋友做任何事情,毫不猶豫地為了詹姆依然赴死。
死亡對他來說或許就像冒險一樣。
他甚至不想讓哈利住在格裡莫廣場12号。
對他來說,或許墳墓都比布萊克老宅要好上千百倍。更何況現在囿于通緝令,他不能抛頭露面,也不能親自戰鬥,在鳳凰社中變得像個邊緣人士。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能離開格裡莫廣場12号,在魔法部與食死徒展開一場真正的戰鬥,救下哈利和孩子們,他是不可能獨自留在房子裡什麼都不做的。
死亡帷幔的黑色陰影如同此刻頭頂的烏雲一樣,籠罩着一切。
小天狼星現在對此還不知情。
沒有人能預料到未來,以及自己的死亡……除了克洛娜,一個在時間中回溯的存在。
她可能是這世間唯一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的人。
時間卻沒有給她憐憫。
未來仍然是殘酷的,她隻不過得到了窺見未來的機會,卻沒有得到改變未來的能力。
克洛娜低下頭,看向河岸邊的石子。薄雪蓋住了一大部分河岸,河水蕩漾着,不時向克洛娜靠近。那些為了魔法煙花而駐足的麻瓜路人散去了。
煙花落幕,河畔再次寂靜了下來。
“知道恐懼并不可怕,克洛娜。”小天狼星說。
他思索了一下,認真地注視克洛娜,回答道:“我在阿茲卡班關了十二年,魔法部用攝魂怪看管阿茲卡班的罪犯,這些攝魂怪會吸食快樂的回憶,留給你的隻剩下恐懼,痛苦,心死,整個世界的希望都在離你而去,除了冰冷和孤獨……你看不到任何東西,很多人因此而發瘋了,有些人沒能撐過一年就自我了結了生命。無論是真的有罪的,還是遭誣陷的,攝魂怪不會因為你是無辜的就大發慈悲地放過你。在這樣的地方困久了,你會忘記怎麼去生活,怎麼進食,怎麼清醒,怎麼去愛……”
他停頓片刻。
寂靜的風拂過水面,在河水上撥動細微的波瀾。
小天狼星的目光向倫敦塔橋移動過去,他看向深色的,暗沉的天空。
“阿茲卡班——”他繼續說道,“他們不會真的殺了你,但是又不會讓你活下去。甚至不能稱之為活着,靈魂寂滅之後,剩下的隻有虛無,無數個日夜早已無法計數日期。但我仍然活了下來……克洛娜,每個人都有恐懼,迷惘和絕望,我也曾躲藏,變成一條狗,蜷縮在攝魂怪可能看不到的角落裡,期望這樣就能度過一個沒有痛苦的夜晚,這樣日複一日,我活了下來,帶着所有的悔恨和執念一起活了下來……”
“……對不起。”克洛娜說。
她無法直視小天狼星的眼睛。
“我不會那麼輕而易舉地放棄。”小天狼星低聲說,“過了今天的十二點,你就成年了,你完全可以自己做決定。但是,克洛娜,你永遠可以告訴我任何事情。”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寒風卷起克洛娜散落的長發,她呼出的氣息在冷空氣中逐漸凍僵。
“你覺得我可以什麼時候告訴你?”她說。
“你認為合适的時間。”小天狼星仍然在注視着她。
“盡管……”克洛娜說,“盡管那……不是個好結局呢?”
她擡起頭,望向小天狼星的眼睛。
那是一雙灰色的,敏銳的,堅毅的眼睛。此刻既不冷淡,也不平和……
他已經經曆了太多,死亡和仇恨,黑暗與絕境,痛苦和磨難,但是——生命仍然在其中燃燒……以克洛娜無法理解的力量和勇氣,義無反顧地燃燒着。
“沒有什麼盡管。”小天狼星輕描淡寫地說。“我也不會放棄你。”
……
從泰晤士河回來之後,小天狼星收到了嚴厲批評。
不過此後的好幾天,他的心情都變得非常好,甚至沒有缺席一次會議。
可能是因為得到了一次出門的機會,他整個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甚至耐心地接待了特地前來警告他的金斯萊。
金斯萊把一沓報紙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