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魔頭老巢,倒讓秦彌遠想起曾兩次拜訪的西天蓮境。
魔修在前領路,目光仍帶着幾分戒備:“還沒問,你要禀報哪位殿主?”
鴉雛宮聽命于招魂殿,但招魂殿主受傷未愈,還在閉關療傷,近日來内外城防都由三生殿主蘇厄統領。
秦彌遠對答如流:“绮月殿主重傷未愈,我就不去打擾她了。”
說着面上露出幾分憤慨:“說起來殿主跟二位宮主這次營救同族吃了那麼大的虧,副将打算什麼時候帶咱們反撲回去一雪前恥?難不成要讓那些仙門那些狗東西一直踩在咱們頭上?”
一提到這件事,這魔修顯然變得有點咬牙切齒:“可憐我魔門近千英勇将士!”
他頓了頓,眼中流露出陰狠:“不過副将出關在即,等他迎回尊上,遲早帶領我們報仇雪恨。哼哼,到時候,就用仙門人的血塗滿這城牆,再将他們的頭骨懸挂于上,布下裂魂陣,永世折磨!”
出關在即?原來伏昭這麼久沒露面是在閉關強行破境?
秦彌遠右眼皮猛地一跳,假笑着附和:“副将大人威武!那就恭候副将大人佳音了。”他強行眨去那股不詳之感,繼續打探,“可是蠻荒入口不是沒有人知道嗎?難道副将大人已有萬全之策救出尊上了?”
蠻荒是一座遊離于三界之外的孤島,兩百年前長旸聯合六大門派合力所建,專門用來關押窮兇極惡之徒。
開啟的陣法鎮在蓬萊洲腹地,要到達必須經過長旸在的蓬萊大殿,這世上無人能做到強闖進去。
就算伏昭成功突破了大乘期,想要越過蓬萊大殿救出溫峫也是天方夜譚,說難聽點,不過送死罷了。
為了一個溫峫值得這麼拼命嗎?
秦彌遠覺得如鲠在喉,萬種情緒糅雜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他一邊走,一邊聽那魔修面露自得冷哼道:“副将與九殿殿主早就商定好了,你我哪需要管那麼多?隻需聽大人們一聲令下,一擁而上血洗仙門便是!”
秦彌遠笑了,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自嘲:“倒也是,左右都是要兵戎相見你死我活。”
他忽然拔高音量,目光炯炯:“不知道副将大人在何處閉關,我願自請為他護法,待大人出關,肝腦塗地,誓死追随!”
魔修腳步頓了頓,看向他的眼神透出欣賞:“你小子,沒想到還有幾分忠心嘛……雖然副将閉關在周圍設下了無人能近的禁制,但讓你表現表現也不是不行。”他向右斜斜一指,“煉魂冰窟,算算日子,副将他老人家這幾天也該破境了。”
秦彌遠拱手退後:“那就勞煩大人代我向殿主禀報了。”
他剛剛轉身,還未提步,魔修突然又出聲道:“等等。”
吊梢細眼泛上審視和懷疑,那魔修歪着腦袋語氣不善:“你小子跟我東拉西扯這麼久,好像沒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啊。”
内城反倒沒有巡邏的守衛,因為這是魔門頂尖高手的聚集地,心懷不軌者闖入,必死無疑。
所以天地之間素塵茫茫,漫天飛雪中,除卻他們二人再無活物。
秦彌遠微微一笑,卸去方才那副恭敬神色,薄唇輕啟。
“不是說了嗎?我要見副将。”
話未落劍光已至,那魔修捂着脖頸不可置信的向後倒去,連聲音都沒發出來便沒了生息。
秦彌遠的劍未必是最強的,但一定是最快的,駁命迅影,見血封喉,就算是被稱為年輕一輩中劍道魁首的辛晝對上也要忌憚幾分,解決區區一個魔修,不費吹灰之力。
他抖落劍身鮮血,遙望煉魂冰窟,溫雅清隽的一張臉毫無表情。如果伏昭一定要強攻蓬萊,那他今日就必須阻止,不管來日伏昭恨他也好殺他也罷,都絕不能讓伏昭去送死。
百丈冰窟禦劍直上,風雪刮面而過,秋極崖的風似乎都比别處來得更加砭骨,秦彌遠不想打破禁制強行打斷伏昭閉關,可他别無選擇。
非反噬重傷之下,他要如何将伏昭帶走呢?
握着劍的指骨泛青,不知道是因為太過用力還是被風雪侵染,秦彌遠降落在冰窟洞口,原以為會被禁制阻擋,可出乎意外的是,沒有任何阻攔,伏昭的閉關處,他暢通無阻。
隐隐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腥香的,帶着甜膩。
是麒麟血。
心髒猛地落下一拍,仿佛被人用重錘擊打。秦彌遠按下心中瘋狂而起的慌亂,往洞中尋去。
“阿昭?”
雖然知道閉關中的人無法聽見外界聲音,可他還是忍不住揚聲喊:“伏昭!”“伏明夜!”
好像不喊出來,就無法遏制心裡的恐慌。
越往裡走,麒麟血的味道越濃郁,甚至于沖人欲嘔,直到繞過最後一面冰牆,秦彌遠如遭雷擊,雙腳釘在地上,再也無法挪動半步。
血,都是血,淹沒了地面,甚至要沒過他的鞋尖,正前方萬年玄冰上卧伏着奄奄一息的麒麟獸,雪白的皮毛沾滿血迹,不知是死是活。
秦彌遠清楚地看到,它的小腹微微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