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帶麟獸走?”
幾十個回合下來,二人表面上看起來是平分秋色,但秦彌遠此前被偷襲受了重傷,現在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而反觀“伏昭”,剛剛的打鬥對他來說顯然隻是玩玩而已。
“伏昭”有種貓捉老鼠般的遊刃有餘,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冰台上的麟獸,用了秦彌遠平時再熟悉不過的,伏昭慣愛用的動作,微微歪了歪頭:“你到底是誰?”
“你到底是誰?”
兩句話同時出口,“伏昭”愣了一愣,而後覺得有點匪夷所思:“怎麼還質問起我來了?”
他好像覺得秦彌遠很笨:“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的獸形,你看不出來嗎?”
“?”
秦彌遠微微皺了皺眉,目光看向他的小腹。
下一刻雪亮鋒芒閃過,離厄槍尖直指秦彌遠眼珠,伏昭道:“别看了,我肚子裡可沒有孩子,殺十個你都不費吹灰之力。”語氣變得冷冽,“我回答了你,你現在最好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何能破開我的禁制?”
這個問題,其實秦彌遠自己也不知道,他也聽不進“伏昭”在說什麼,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句話,什麼叫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什麼叫我肚子裡可沒有孩子?
丹田氣息愈發不穩,傷口處流血的速度也沒有變緩,秦彌遠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正準備拿出法器天羅地網絆住“伏昭”片刻,“伏昭”卻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地問了一句:“我們以前認識嗎?”
秦彌遠準備發動法器的指尖便頓住了。
雖然個性看上去天差萬别,可多接觸一會兒,似乎又能從他身上窺見許多小麒麟的影子,“伏昭”蹙着眉思考:“除了我真心交付,毫無防備之人,其他人隻要一靠近這裡就會死得很難看,可你毫發無損,哎,你到底長什麼樣子啊?我看不破你的僞裝,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帶我走?”
他說,你為什麼要帶“我”走。
心口處像是有萬千隻螞蟻細細啃噬,泛着綿密的疼痛。秦彌遠看着眼前這張一模一樣的臉,五指茫然地垂落。
果真是同一個人嗎?
可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将獸相與人身活生活剝離,那是更勝千刀萬剮的極刑……
呼吸間都是滿滿的血氣,秦彌遠咽下喉頭翻湧而上的血腥味:“認識。”
“我不會傷害他……你的。”身體上的疼痛早不及心上的萬分之一,秦彌遠再也沒辦法站穩,手中駁命“當啷”一聲插入冰面。
他望着麟獸複又被鮮血浸濕的皮毛痛苦道:“我求求你,讓我帶他走吧,再這樣下去,他就活不了了。”
麒麟母體為給腹中幼崽提供足夠的養分,懷孕時往往虛弱至極,需要萬分的呵護。但魔門情勢如此危急的情況下,伏昭不能向外界,甚至秋極崖内部流露出一絲一毫軟弱,所以隻能選擇将神魂強行撕裂一分為二,一部分留在洞中勉力支撐孕育胎兒,另一部分,便是“伏昭”,坐鎮秋極崖,震懾三界。
“伏昭”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看上去如此難過,聲音聽起來竟然像是在哭,所有柔軟的感情與溫馨的回憶都随着撕裂的神魂而斬斷,他不以為然道:“用一半性命換孩子活下來,這是我的選擇,也是必須付出的代價,至于你。”
眸中殺機再度湧現,麒麟泛金的瞳孔隻餘耐心耗盡後的漠然,“撞破了這個秘密,那就去死吧。”
“轟——!!”
冰窟四分五裂,秦彌遠已經無力阻攔伏昭凝聚所有法力攻過來的雷霆一擊,長槍猛地捅入腹部,帶來髒腑四分五裂的劇痛,他用手抓住槍柄不斷後退,直至一腳踏空從崖邊墜落。
在急速下墜的風聲中,他清楚看見上方伏昭眼中的兇狠,狠戾冰冷,毫無感情。
跟在夢中曾見過的如出一轍。
從前秦彌遠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心甘情願死在他槍下,如今終于明白了,口鼻都沁出鮮血,将拂過耳畔的雪花染得鮮紅。他一邊咳出帶着内髒碎肉的血沫,一邊氣息微弱地,徒勞地張口,想要最後一次喊他的名字。
“……阿昭。”
伏昭的槍勢沒有一絲一毫停滞,眼中甚至迸發出嗜血的兇性,在即将将秦彌遠釘入地面的最後一刻,遠處猛地傳來一聲大喊:“秦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