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經受不起重型武器對環境的洗禮，不到萬不得已，守護家園的陣線隻能靠哨兵和向導的人命去填。

“異獸的未被觀測”是他目前所面對難題的核心，箱子不被打開觀察，人類永遠無法确認貓的死或活。他現在和霍熠與虎謀皮的行為，又何嘗不是在嘗試打開困着種種災難的潘多拉之盒。

受制于“人”的感覺并不好受。黎允祺想，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自己就這麼認輸，對異獸的抗争是千年來的主旋律，他作為其中的一員不會不會放棄在逆境裡尋找着一絲可能的出路。

但是這一線希望或許就像佛祖悲憫垂下的蜘蛛絲，隻要再多奢求就會驟然斷裂。

“這才對。”霍熠笑道，“霍爍也該醒了，我回去了，我未來的伴侶。”

“對了，還有一點你恐怕不清楚。

你自身的最大優勢，或許就是這身皮囊了，霍爍對你的一見鐘情是見色起意，隻有我才明白你這潔白靈魂中蘊藏着的火焰，都快焚燒殆盡我的理智，我從來都沒在人類身上體會過這種感覺——也許是你喚醒了我的愛情。”

“無稽之談。”

黎允祺不适地皺眉，一隻從黑洞裡誕生的異獸，怎麼會理解“愛情”？霍熠如此貶低霍爍，自己也其實是将獸.欲混淆成“愛”了吧。

霍熠以眼神将他從頭掃到尾：“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犧牲皮相去勾引霍爍，他不會拒絕美人投懷送抱的。”

“！”

黎允祺大驚失色，明明他才是精神海的主人，卻眨眼間猛地脫離了自己的精神海，落荒而逃。

“呵呵。”霍熠還在原地撫摸自己的唇，回味起方才親到黎允祺的手的柔軟。

一見到黎允祺滿頭大汗地醒來，小e大聲喊道：“歡迎主人回到現實！”

“小e，”黎允祺滿面潮紅，捂住自己高溫蒸騰的臉，“你将一周後的我的精神疏導名額盡可能地推後，除了這周内的名單上的哨兵都給補償，哨兵的賠償要求都盡可能滿足，就算是多給一點也行，如果一周後沒問題的話，全部走……霍爍的帳。”

“主人，我沒聽懂。”小e呆呆的，它這個還未升級的落後人工智能怎麼可能聽得懂黎允祺這一長串說得又快的話？

“一周内的精神疏導不變，之後的全部找個借口推掉，或者……幫我申請最快最好的精神藥劑，我會在下班時間加班把哨兵全都疏導完畢。”

“主人，萬萬不可啊！”

小e這下聽懂了，聽懂了的它極力反對，生平第一次想違抗黎允祺的命令：“這對你的精神力負擔極大，不利于主人的精神海恢複啊！”

“那又如何，我豁出去了，哪怕是要讓我……也行。”

黎允祺小聲說道，他向來都是得體地利益交換，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淪落到這種地步。

如果那天來給霍爍精神疏導的是别人，而不是他，那他現在估計還過着平靜的生活，每天早出早歸，重複着五年來的每一天的生活。

但就如殷老師所說，如果能夠借助百分百匹配度的哨兵的力量，将他幹涸的精神海恢複，那他豈不是就此因禍得福，能夠再度在戰場上戰鬥？

黎允祺轉念一想，如果犧牲他一個人就把潛在的異獸危機解決，那又有何不可，如果不是他還會有其他向導因此受難，犧牲一個掉落到B級的向導，挽救一個A級甚至是S級的向導，這筆買賣怎麼也不算虧。

“主人，你就是太不心疼自己了！”小e恨不得有個機械身體，狠狠搖晃腦子進水的主人的腦袋，把黎允祺搖清醒：“其他向導的命是命，你就不是命了？如果你死了，康達孤兒院的孩子們會多擔心啊！”

“放心吧，死亡不是最壞的結局，受困于霍熠的威脅變成他如臂使指的行屍走肉才最可怕。”黎允祺淡淡道。

他現在在向導執行委員會工作，雖然接觸不到在白塔進修學習的年輕一代，但恰好是對付異獸的中堅一代，如果向導被團滅了，白塔的學生就要被迫上戰場，去執行對他們而言十不存一的任務。

雲日見的悲劇會發生在每一個家庭身上。

“太可怕了。”黎允祺喃喃自語，當務之急，先對自己進行心理催眠，将這些埋藏于心底的記憶抽出來放在小e那裡。

其實他一直沒有告訴小e，他久久沒有升級小e的智能系統，不但是因為它是君輕塵送給他的親手做的禮物，而且它還是這世上特殊的，唯一能夠暫時儲存人類記憶的ai。

黎允祺從眉心凝出一點金色的碎片，将那些計劃盡數打包壓縮成光球，低頭将記憶放進了終端裡。

小e維持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态就好，能夠聊天，平時能幫上一點忙，還有像現在這樣發揮出設計者當初都沒想到過的奇妙作用，或許是上天注定。

說起來，君輕塵之前為什麼要特意跟他說，小e有特殊功能？

黎允祺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加載上傳的進度條緩緩地填滿，一直到100%的時候，突然，小e播放了一首音樂。

“《緻愛麗絲》？”黎允祺吃了一驚，下意識想要關掉聲音的來源，卻發現一段早已預設好的影像，通過光幕播放出來。

“祺祺，你是在什麼情況下想要使用這個記憶儲存功能的？”

是君輕塵，黎允祺看着那張熟悉的臉，有些恍惚，他已經好久沒見過君輕塵了，遺照一直被封存在他們之前共同居住的那件屋子裡，他沒時間看，也不會看。

他還是想伸手把電源關了，如果讓小e知道了怎麼辦？他剛剛把小e的電源掐斷隻留下記憶儲存的功能，這會兒激活了影像系統，小e恐怕也醒了。

“不用擔心，那個ai在播放這段影像時會強制沉睡，現在隻是錄像中的我在和你說話。”

君輕塵仿佛知道黎允祺此時的所思所想，笑容爽朗地安慰到：“現在可以放心了嗎？我的搭檔，我的半身，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