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沈君容停下了腳步,有些詫異面前之景:“土地廟?”
蕭玧懷顯然也很詫異:“為何順着河道走,會來到土地廟?”
見對方沒反應,像是在出神,蕭玧懷自然地以為對方是沒來過這地方,問:“你不是長陽人嗎,不知道此處有土地廟?”
沈君容怔了一下,後知後覺道:“知道,但也隻是很小的時候來過一次,早就記不清路了。要進去看看嗎,聽說裡面有一棵祈願樹,往上面挂紅綢可以許願,什麼願望都能實現。”
“土地公公還管這個?”沈君容發現蕭玧懷有時能一本正經地說胡話,“蓮花燈和祈願樹哪個更靈?”
“應該是祈願樹,畢竟沒聽說過長陽河道有河神。”沈君容也順着對方的話說,又笑着問,“要不要去看看?”
“好。”
于是,兩個白日還說不信神佛的人,此刻都彎着腰伏在桌案上對着紅綢寫字。周遭人聲嘈雜,沈韫隻寫了“得償所願”四字,将毛筆放下,起身後福至心靈,好奇對方會寫什麼,卻不想對方在他投過視線的那一刻也寫完了,此刻已将紅綢對折遮擋住上面的字迹。
沒有再繼續打探,沈君容舉了舉手中的紅綢,朝對方展露笑顔:“我要将它挂在最高處。”
“你爬得上去?”蕭玧懷面色淡然地回應對方的話,嘴角卻有一分沒來得及藏住的笑意。
“少說讓人不愉悅的話。”沈君容重新提起桌案上的兔子燈,将手中紅綢遞給對方,自然道,“勞煩蕭公子,替我将它挂在最高處。”
蕭玧懷輕挑眉眼,卻并不意外,一直到今日,他都有些不太敢相信,初次見面時端正有禮與人時刻保持君子距離的沈君容,緣何私底下這般喜歡耍賴?
如此想着,蕭玧懷笑着接過對方手中的紅綢,連着自己的那份一道爬上樹,挂在了最高處,其間還引來周遭人的駐足觀看,紛紛表示自己也要将紅綢挂到高處去,也有女子朝身邊男子撒嬌的,說是要男子替她挂上去。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的沈君容,指尖捏緊了手中的兔子燈,又在對方重新朝他走來的那刻恢複笑容。
沈韫耳邊似有聲響,渾身又熱又疼,像是被拆斷了骨頭一般,頭也疼,嗓子也疼,倒叫他無端想起了在京都城的那些日子,他也時常躺在榻上,病到連他自己都懷疑是不是要熬不過去了,這時蕭茗就會拽着他的手,求他别死,求他快點醒過來。
大抵是真的病了,摔得不輕,将腦子都摔糊塗了,否則他為什麼會聽見有人求他快點醒過來,蕭茗又不在身邊。
耳邊話語聲越來越清晰,似乎是蕭稹和瀛澈的聲音,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兒是南安,蕭茗不在,可蕭稹在。
他們似乎在談論周文清的事情,沈韫緩緩睜眼,天已大亮,有些晃眼,他适應了一會兒才終于重新睜開眼,一點一點地轉頭,看到了屏風後站着的二人的身影。
“周文清不能死。”這是蕭稹的聲音,“他是父親舊部周氏的長子,如今又是南安軍将領,南安王不會讓他死,我也不會。”
瀛澈嗤一聲,似是不滿:“我瞧世子殿下前夜那一腳可不像不想殺他的樣子,一腳險些将一個将領的腿踹斷,這與殺了他有何區别?何不再幹脆些,給個痛快。”
“我說了,周文清不能死。”沈韫從未聽過蕭稹這般語氣,壓低嗓音時帶着幾分不怒自威,也有些不耐煩的意思,“我能保你一次,不代表可以保你千次萬次,南安王不似你表面看的那般,若你不想沈君容醒後看到你的屍體,最好安分些。”
瀛澈沉默一瞬,這才終于緩了幾分語氣:“公子如何了。”
安靜片刻,蕭稹答:“還沒醒。”
“還沒退燒?”
“還有事?”蕭稹更不耐煩了,瞧那身影,大抵是捏了捏眉心,“沒事的話再領大夫去抓幾副藥,既然信不過府上的人,那抓藥的事情就自己親自盯着。”
“可公子……”
“出去。”蕭稹沒再說話,隻是轉身繞過屏風,也不管那人是走是留,就好像默認瀛澈不會跟進來一般。
果不其然,瀛澈轉身離開了,走時将門也關得嚴實。
待蕭稹繞過屏風朝裡屋走,沈韫見到的就是一個可謂疲憊不堪的世子殿下,又見那人似乎在看到自己睜眼的那刻怔住了,欲言又止,最後快步行至榻邊,想要觸碰卻不知觸碰何處,隻将手需擡着,小心翼翼道:“你……何時醒的?怎麼也不喊我一聲。”
沈韫倒是好奇,面前這人方才還在外頭沉聲訓人,此刻怎又突然啞了嗓子,莫不是故意叫他心疼來了?
他伸出藏在被褥中的手,勾住對方滞在空中的那隻手的小指,沒什麼力氣地又往回扯了扯,聲音因病顯得過于小:“蕭郎俯個身可好?”
“嗯?”蕭稹像是沒能理解這話背後的意思,又像單純沒聽清。
“身子不舒服,蕭郎發發善心,讓我抱一下。”
哪還要蕭稹将後話聽完,隻聽前五個字他就俯身将人抱住,卻也不敢太用力,隻是伏在對方身上,抵着對方肩頭。
沈韫微動喉結,感受到頸上酸痛,卻還是往對方臉頰上蹭了一下,緩緩開口:“兔子燈後來留了多久。”
“什麼?”蕭稹忽而起身,卻還是跪在榻邊,難以置信地看着對方。
沈韫眨了眨眼,緩慢又疲憊:“蕭郎怎這麼快就不讓抱了。”
話說到一半又吞了回去,蕭稹懷疑自己兩夜沒睡出幻覺了,重新又俯身抱住榻上的人,呢喃着對方的名字。
沈韫也埋在對方頸間,少有的主動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