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抵達文台後直奔客棧,而這客棧就是成楓先他們一步探查好确認安全才定下的。
将行李收拾一番後沈韫獨自在客房休息,一直到臨近夜幕時才有人回,而先回客棧的那位就是瀛澈。
“公子,确認過了,朝廷派來的就是林策,我一柱香前在刺史府門前見到了他,與他一起的還有江攬明。”
心中疑慮漸深,沒來得及追問,屏風後又傳來開門聲,吱呀兩聲後一人走進,蕭稹手中提着食盒,放至桌上就要開,半點沒顧及被他擠開的瀛澈。
沈韫瞥一眼臉色沉下來的瀛澈,正要将人遣開就聽開食盒的那人開口:“江攬明早已收到朝廷發放的開道錢款,遲遲未有動作并非與刺史府那頭沒商量妥當。”
沈韫注意力一轉,見對方打開的食盒中裝的是還在冒着熱氣的醉雞,再開第二層食盒又見一碗熱湯與清蒸魚,沒來得及反應又聽對方繼續說:“我見樓下醉雞賣得好,十桌有八桌都點了,熱湯暖身子,清蒸魚是小二推薦的,不知味道怎麼樣,我瞧着賣相不錯,就也一并點了一道。”
沈韫看一眼桌上的菜品,确實合他胃口,隻是這桌上隻有兩碗飯,瀛澈要說的話又還沒說完,人也被擋在身後,屬實是叫他一時之間想不到該先說哪句話。
像是察覺出了對方視線落在何處,蕭稹回頭看向瀛澈,神色淡然:“不餓?”
瀛澈當即了然,又一次沒說完話,繞過屏風出了門,看一眼樓下大堂正朝他揮手打招呼的成楓,就見那人對面擺着一個空碗,桌上的菜看起來也放了有一會兒了,顯然就是等着他下去同他一道。
瀛澈回頭望一眼屋内,歎氣後下了樓。
雅間内,沈韫正端着那碗湯喝了一口,餘光瞥見蕭稹往自己飯碗裡夾了一塊魚肉,放下湯碗後道:“殿下這是在氣惱什麼?”
蕭稹夾菜的手一頓,擡眼看他:“何處瞧出我這是在氣惱?”
沈韫夾起碗中那塊魚肉,笑道:“莫不是瀛澈路上不聽你的命令,想要直接去尋林柏元被你發現了?”
蕭稹心中一沉,就見對面的人好似根本不在乎,隻将那魚肉送到嘴裡,片刻後又夾了一塊雞肉放在他的碗裡,語氣輕緩:“我可沒說要去找他,當務之急是将江攬明手頭的麻煩解決了。瀛澈這人有些一根筋,也就認沈氏的人,殿下非沈姓,有些話他難免不樂意聽,還望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要同他計較了。”
說着沈韫又夾了一塊魚肉,這次卻不是送進對方碗裡,而是直接送至其嘴邊。
蕭稹垂目,話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隻就着對方的箸将那魚肉吃下。
沈韫見狀微抿唇角,随即聽對方開口:“無論何處,開道必先封道,雖不是整條長道盡封,但因所修官道與舊路有重合,開道期間岔口封鎖。文台不似汀蘭,商戶出行能走的陸路隻那一條,一旦封道,商戶就隻能靠水路出行。”
蕭稹又将魚肚上的肉夾到對方碗中,沉聲道:“邺州海匪先帝在時就猖狂至極,近些年雖有朝廷鎮壓,卻也隻是面上功夫,安分不過半月又席卷重來。商戶覺得水路危險,無論如何都不願帶着貨物走水路。”
“刺史難道就坐視不管?”
“他如何能管。”蕭稹道。
說來也是,海匪猖獗數年,若是能管,何至于如今江攬明還要因水路不安全遲遲無法開道。
“水路與陸路不同,若走水路,貨物一旦多起來就需大量商船,又是一筆不菲的支出。退一步來說,縱使海匪被剿,單是水路關稅就比陸路貴不少。”蕭稹道,“商者精明,最懂籌算,鬧起來就沒完沒了。邺州刺史性子軟弱,口頭上敢說,卻什麼也不敢做,便隻能一直拖到現在。”
沈韫微微颔首,了然道:“如此說來,林柏元此行前來,是為鎮壓海匪,解決商戶哄鬧的?”
“至少皇帝面上表現的當是如此。”蕭稹意味不明道。
沈韫一手夾着箸,一手曲指在桌上輕點:“殿下覺得皇帝此行并非隻是讓林柏元來剿匪?”
蕭稹将箸放下,正色道:“若是剿匪,兵從何來?并未聽聞那人來時帶了兵,刺史府也不見動作,司兵參軍府中更是自打林策來了之後就一直閉門不出。”
沈韫思忖後道:“殿下是覺得,皇帝在試探林柏元是否有反意?”
蕭稹不答,不置可否。
皇帝未派兵,是因他想看看林氏長子是如何以邺州兵馬力抗海匪,若成,則看林氏是否有歹意,于開道期間擁邺州兵馬,若敗,也算挫了林氏的銳氣,連區區海匪都剿滅不了,又遑論一國兵權?
二人對此心知肚明,不論蕭茗那話是誰教的,皇帝順水推舟,意在試探林氏。
翌日,沈韫是在蕭稹和瀛澈一道出門後才從後門離開的。
雖說昨日夜間二人相擁入懷時沈韫明确說過自己不曾派瀛澈去尋林策,卻也沒說自己不打算親自去尋人。他心中疑慮頗多,這些時日他不在長陽城中,許多事情都隻能依靠信件傳達,可到底信中無法言明全部,再多筆墨都不及見一面直接詳談來得有效。
行至刺史府後門,見門外無人,沈韫下意識想到了昨日蕭稹說刺史是個性子軟弱的,剛要在心中歎幾句,就聽門後傳來腳步聲,沈韫當即退身躲到牆後。
不足片刻,後門大開,沈韫背靠牆面警惕看一眼,就見那人視線不偏不倚落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識閃躲,卻在仔細回想對方那神情後心中啐了一句。
沈韫理了理衣袖,轉身朝後門走去,就見本該在暗樁府院的蕭稹出現在了刺史府後門,對方神色淡然,半點不意外他的到來,隻一眼就戳破沈韫的那點小心思。